第55章 杜麦的井(第3/8页)

战局还没有发生变化,这让佩林吃了一惊,然后他才意识到,从他刚刚观察战场到现在只过去了很短一段时间,只是佩林以为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而已。大队沙度人仍然在压迫着两仪师的防线。马车上依旧燃烧着火焰——也许有更多的马车被点燃了。闪电持续地从空中落下,火焰和火浪不停地翻卷着。

两河人、梅茵人、两仪师和智者们从容不迫地在平原上移动着——他们几乎已经就位了。佩林很希望他们距离战场能够更远些,能有更多的机会逃跑,但丹尼坚持说他们必须靠近到距离战场三百步以内的地方,长弓才能发挥效用。海芬则焦急地不想殿后。即使是两仪师们也坚持不能距离战场太远——佩林相信她们只是要靠近到将战局情况完全看清楚的程度。现在沙度们还没注意到周围的变化,至少他们没有对这三支正在向他们缓慢移动的部队表现出任何警戒,甚至没有人向他们转过脸来。所有沙度人都在向马车环绕的营地猛冲,偶尔被闪电和火焰打出的缺口又会立刻被冲锋的人补上。佩林知道,只要有一个人回头看一眼,情况就会立刻发生改变;但他们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眼前的炼狱上。

八百步、七百步。两河人都下了马,将长弓握在手上。六百步、五百步、四百步。

多布兰抽出佩剑,将它高举过头。“真龙大人,塔波文,胜利!”战号从五百个喉咙里爆发出来。五百杆骑枪被平端在马前。

佩林急忙抓住多布兰的马镫,随着凯瑞安人挟雷鸣之势直冲下山坡。罗亚尔迈开一双长腿,速度丝毫不亚于疾驰的战马。佩林拉住马镫,大步向前跳跃着,他的心思奔向狼群,呼唤着它们。来吧!

棕色的草地迅速向他们身后退去。空旷的原野上突然出现一千头恶狼——削瘦的、棕色毛皮的平原狼,其中还有一些毛色更深、体形更大的狼肯定是来自丛林地区的。当两河人的第一波箭雨划过天空,落进艾伊尔人的队伍里时,它们也亮出獠牙,猛冲进艾伊尔人群之中。这时,第二波箭雨也滑过了半空,连同许多耀目闪电,炽烈火蛇。戴面纱的艾伊尔人刚刚转过身,开始对抗狼群的攻击,凯瑞安人的骑枪和另外无数根艾伊尔短矛就已经纷纷戳穿他们的胸膛。

佩林抡开战斧,砍倒一名沙度,跳过他倒下的身体。他们必须冲到兰德身边,这是他们唯一的目的,也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在他身旁,罗亚尔的巨斧不停地向四处斩落,立刻就砍开了一条通路。亚蓝似乎在拿着剑跳舞,每当他砍倒一个人,都会发出一阵笑声。但佩林没有时间去想别人,他有条不紊地挥舞着斧头,他是在劈砍木头,不是人。他竭力不去看那些喷溅出的血肉,任由红色的液体喷在脸上却不去在意。他必须找到兰德,他要从荆棘丛中砍开一条出路。

他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这个人的身上——他把他们都视为男人,虽然这个人的身高更像是一名枪姬众,他不知道如果自己心中如果有了这种想法,是否还能挥下斧头——他集中注意力要砍开通路,但其他事情不停地涌进他的视线之中。一道银色的闪电将穿着凯丁瑟的身躯打入空中,他们之中有一些系着红色的头巾,有一些没有。另一道闪电将多布兰从马背上打落马下。这名凯瑞安人吃力地站起身,用佩剑支撑住身体。火焰围绕住几名凯瑞安人和艾伊尔人,人和马都变成了尖叫的火炬——或者是悄无声息的火炬。

这些事情飞快地从佩林眼前闪过,但他并没有让自己去看它们。他的面前只有敌人——那些荆棘。他和罗亚尔的斧头,还有亚蓝的剑要把这些全部清除干净。但很快有一些事情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一匹扬起前蹄的马,一名被艾伊尔短矛从马鞍上戳下的骑士——一名穿着红色盔甲的骑士,随后是成群的翼卫队。他们挺起骑枪,不停地向前猛冲,海芬的羽毛飘扬在他的头盔上面。片刻之后,佩林看见了科鲁娜,绿宗两仪师一步步向前行进着,面色威严冷峻,如同战场上的女王。三名护法为她开辟出道路,火焰不停地从她手中喷涌而出。然后是碧拉,更远处,是费德琳、玛苏芮和……光明在上,她们都跑到这里干什么?她们应该和智者们在战场外面的!

从前面的某个地方传来一阵轰鸣,压倒了所有喊声和喧嚣。片刻之后,一道闪光出现在距离佩林不到二十步的地方,它像剃刀一样切穿了几个人和一匹马,展开成为一个通道。一名身穿黑衣的人拿着一把剑从通道里一跃而出,但立刻被沙度的短矛刺穿身体,倒在地上。与此同时,又有八九个人跳出通道,随后那个通道就消失了。这些人也都拿着剑,在那名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周围结成一个圆圈。一些沙度人冲向他们,结果倒在他们的剑刃下,但更多的沙度人在他们面前爆成了一团团火焰;或者是脑袋像摔在地上的瓜果般骤然爆裂。差不多在他们一百步外的地方,佩林依稀看见了另外一个由黑衣人结成的环,这些人的周围出现了无数的火焰与死亡。但佩林没时间去考虑这些人,他的周围已经开始聚集了无数的沙度人。

他和罗亚尔、亚蓝背靠背地站在一起,拼命地挥砍着手中的武器。现在他们已经不能继续向前了,他能做的只有坚持站在原地。血液冲击着他的耳膜,他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他也能听到罗亚尔的喘息,如同一只巨大的风箱。佩林格挡开一根刺来的矛,又用斧背的长钉刺中另一名艾伊尔人,同时伸手抓住一支刺来的矛锋,完全不在意它在手掌上割开的血口,并挥动斧头砍开了一张戴着黑面纱的脸。佩林不认为他们能坚持很长时间,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拼命地为了能再多活过一次心跳的时间而努力。但在他心中的一个角落里,仍然只有菲儿。那让他感到悲伤,因为他不能为无法回到她身边而向她道歉。

兰德身躯折叠在箱子里,痛苦地喘息着;他仍然在摸索他和真源之间的屏障。呻吟声不断地飘过虚空,狰狞的怒火和灼烈的恐惧在围绕着虚空边缘滑动。他已经不再注意何者是他,何者是路斯·瑟林了。突然间,他连呼吸都停滞了下来。六个点,但已经有一个变得坚硬,不再是柔软的,是坚硬的。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沙哑的笑声充满了他的耳膜,片刻之后,他意识到是他的笑声。第四个点变得坚硬了。他等待着,竭力压抑着自己几近疯狂的咯咯声。最后两个点仍然是柔软的。被压抑住的咯咯声逐渐消失了。

她们能感觉到,路斯·瑟林绝望地呻吟着。她们能感觉到,她们能叫其他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