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影幢幢(第3/6页)

“如果有别的办法隔绝那种污染呢?”兰德问,“如果它能够被除去呢?那样你还会自尽吗?”

亚斯莫丁发出一阵辛酸的大笑:“暗影吞噬我吧,你一定已经开始以为你真的是那个该死的创世主了!我们死定了,我们两个,死定了!是盲目的骄傲让你看不清这一点,还是因为你的脑子本来就太愚蠢?你这个无望的牧羊人?”

兰德克制住自己的火气。“那么你为什么不快点给自己一个了结?”他用严厉的语气问道。我并没有瞎到看不见你和兰飞儿有什么打算,我也没有蠢到会受她的愚弄,这样束缚住你。“如果已经没有希望,没有机会,没有任何一点可能……那为什么你还活着?”

亚斯莫丁仍然没有看兰德,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我曾经看见一个人挂在悬崖上,”他缓缓地说,“风化的岩石正在他的手指下变成碎粉,他能勉强抓住的只有一蓬蒿草,几丝根部松松地依附在岩石表面的长叶。那是他惟一爬回悬崖的机会,于是他就紧紧地抓住了它。”他突兀的笑声中没有任何欢愉,“他一定知道那几根草是一扯就断的。”

“你有没有救他?”兰德问,但亚斯莫丁没有回答。

当兰德走向门口的时候,“死亡行歌”的旋律又在他身后响起。

珠帘在他的身后合拢,蹲伏在宽阔走廊里的五名枪姬众以轻盈的脚步迈过淡蓝色的地板,聚集到他身边。除了其中一个以外,她们的身高全都高过一般的女子。虽然以艾伊尔女子的标准而言,她们的身高并不出众。她们的队长名叫亚得凌,个子比兰德要矮一拳多。最矮的那个叫安奈拉,发色艳红如火,个子和艾雯差不多,对于有关身高的话题极度敏感。像那些部族首领一样,她们的眼睛全都是蓝色、灰色或者是绿色,头发是浅棕色、黄色或者是红色,除了在颈后留有一束长发之外,其他部位的头发都被剪短了。在她们的腰带上一侧挂着箭囊,另一侧佩着一把长匕首,放在匣中的角弓被她们背在背后。她们每个人都拿着三四杆长刃短矛和一面牛皮小圆盾。不希望守在壁炉和孩子旁边的艾伊尔女子们有她们自己的战士团——法达瑞斯麦——枪姬众。

兰德向她们微微鞠了个躬,引起枪姬众的一阵轻笑。鞠躬不是艾伊尔的礼节,至少不是以他从前被教导的方式鞠躬。“我看见你了,亚得凌,乔茵黛在哪里?我想她刚才应该和你在一起,她生病了吗?”

“我看见你了,兰德·亚瑟,”亚得凌答道。她被日光晒黑的脸庞让她一头淡黄色的短发显得色泽更加浅亮,在一侧脸颊上有一道浅白色的伤疤。“也许算是生病了吧!她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整天,就在不到一个小时前,她将新娘花冠放在了高辛艾伊尔杰海德氏族的加兰脚边。”其他几名枪姬众都摇了摇头。结婚就意味着放手弃枪。“明天是他作为她的奉义徒的最后一天。乔茵黛是沙拉得艾伊尔黑岩氏族的。”她刻意加重了这句话的语气。这一点很特别,奉义徒和他们的主人之间经常会出现婚恋,但有血仇的部族之间极少会通婚,即使是在血仇暂时被搁置的时候。

“这是一种会传播的疾病,”安奈拉有些激动地说,声音总是像头发一般充满了热力,“自从我们来到鲁迪恩以来,每天都有一两名枪姬众做好她们的新娘花冠。”

兰德点点头,他希望她们会将这个动作当成是对那些“病患”的同情。这是他的错,如果他这样告诉她们,他想知道还有多少枪姬众仍然会冒险留在他身边。也许她们全都会留下。荣誉感会留住她们,而她们不会比那些部族首领有更多的恐惧。至少她们要面对的只是婚姻,即使是枪姬众也会觉得结婚比体验那些部族首领经历过的事要好些,也许会。“我准备一下,马上就走。”他对她们说。

“我们会耐心等待的。”亚得凌说。但兰德在她们身上却看不出多少耐心,她们似乎都处在立刻就要有所行动的边缘。

不过兰德确实没有用多少时间,他用魂之力和火之力的编织包覆了这个房间,并将它和自己分离,让它可以独立稳定地存在。现在,除了有导引能力的男人,任何人都能自由进出这个房间。他自己或者亚斯莫丁现在走过这道门就如同穿过一道固体的火墙。这是他偶然发现的一种编织,受到束缚的亚斯莫丁没有足够的力量能通过它。应该不会有人去质疑一名走唱人的所作所为,但杰辛·奈塔一直都睡在鲁迪恩内尽量远离艾伊尔的地方。哈当·卡德的马车夫和保镖们也对他的选择有很充分的理解。现在,兰德就能确切知道今晚这个男人在什么地方了。枪姬众们自始至终都没有问任何问题。

他转过身,枪姬众们在他身后展开队形,仿佛立刻就会受到攻击一样。亚斯莫丁仍然在弹奏着那段哀婉的行歌。

双臂向两侧伸开,麦特·考索恩走在一座干涸的白色喷泉池的宽边上,向那些在逐渐退去的光线中看着他的人们唱歌。

“我们要痛饮美酒,直到涓滴不剩,

亲吻女孩,让她们不再有哭声,

将骰子高高抛起,

直到我们冲向那千杀的暗影。”

白天的热气消退之后,空气开始变得凉爽,这让麦特在片刻间想起应该系好绣金绿丝外衣的扣子,但那种被艾伊尔人称为澳丝楷的饮料仿佛在他的脑袋里塞进了一群嗡嗡乱叫的蜜蜂,使他立刻又驱走了这个念头。在积满灰尘的喷泉池里的一座平台上有三尊裸体女性的白色石雕像,每尊都有二十尺高。她们全都高举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扶住了肩头一只正在向下倾水的瓶子。只是有一尊雕像的头部和高举的手臂消失了,另一尊肩上的水瓶已经碎掉。

“我们要整夜舞蹈,

与膝头的少女共同嬉戏,

直到月亮划过天际,

那时你我将并肩驰骋,

冲向那千杀的暗影。”

“是唱死亡的好歌。”一名马车夫操着浓重的卢加德口音喊道。哈当的手下紧紧地聚成一团,远离待在喷泉旁边的艾伊尔人。这些马车夫和保镖全都是身材魁梧、面容凶悍的大汉,但每个人都相信,艾伊尔人会一不顺眼就割开他们的喉咙。其实他们这样想并不算错。“我听我的老祖母说过‘千杀的暗影’,”那个大耳朵的卢加德人继续说道,“但这样歌颂死亡是不应该的。”

麦特模糊地回想着他刚才唱了些什么,面孔立刻抽搐了一下。自从亚德沙陷落之后,就没有人再听过“冲向千杀的暗影”这首歌曲了。但麦特在自己的脑海里依然能听到金狮军在向包围他们的亚图·鹰翼大军进行最后一次冲锋时,高唱着这首铿锵的歌曲。不过,至少他没有嘟囔出古语来。他还没有像外表看起来那么醉,但他确实喝了太多澳丝楷了,那东西看起来、尝起来仿佛只是一些褐色的水,但它会像驴蹄子一样踢中你的脑袋。如果我再不小心点的话,沐瑞会把我押回白塔去的,不过这样我至少能离开荒漠和兰德。他竟然会认为这是一桩划算的交易,也许他确实比他想象中喝得多了些。这时,他又唱起了“厨房里的补锅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