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前往博安达(第3/10页)

微笑已经让奈妮薇的嘴唇感觉酸痛了。“你应该问我一下,伊兰,你总是想也不想就独断专行。你应该知道,现在如果你在瞎跑的时候掉进坑里,你的老保姆是不会把你拖出来,帮你把脸洗干净的。”奈妮薇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伊兰的眼睛瞪得像茶杯一样大,露出一副立刻就要张嘴咬人的样子。

柏姬泰伸手按住了她们两个,带着仿佛是喜气洋洋的神情靠向她们。“如果你们两个不停下来,我就把你们扔到河里去,让你们发热的脑袋冷静一下。你们就像是一对染上冬季疥癣的沙格酒吧女!”

三个女人别开表情甜蜜而僵硬的汗湿面孔,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走去,在甲板允许的范围内尽量远离对方。到了将近日落的时候,奈妮薇听到拉冈说,她们三个一定在为脱离了萨马拉而高兴,从她们相互微笑的表情上就能看得出来。其他男人大概也都有同样的看法。但甲板上的女人们都对她们摆出了过于谨慎的面孔,她们能看出有什么不正常。

但她们之间的问题在随后的日子里逐渐淡去了,奈妮薇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伊兰和柏姬泰装出来的欢快表情终于也影响了她们的心境。竭力装出的亲切微笑和友善言词大概确实会让一个人内心的想法发生改变,虽然这显得很荒谬。不管怎样,奈妮薇不应该抱怨这样的结果。几天之后,她们甚至会偶尔为自己先前的恶行恶状而感到羞愧。她们并没有为此而说过一句道歉的话,对此奈妮薇当然也很理解,如果她也曾经像她们那样愚蠢和凶恶,她肯定不想对任何人提起这样的过去。

在伊兰和柏姬泰恢复平和的过程中,孩子们也起了重要的作用。她们的变化应该始于在河面上的第一个早晨,当时奈妮薇正在为那些男人治疗伤口。她从行李中拿出所有的草药,制作药膏,并且割出一条条绷带。而后,那些伤口让她生气得导引起了至上力——疾病和伤患总是让她非常生气——于是她用医疗异能治好了一些受伤最严重的人,虽然她这么做时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伤口的骤然消失一定会引起人们的闲话,而且只有光明才知道亚格尼是如何看待两仪师的。这名船长很有可能在晚上派个人偷偷在阿玛迪西亚一侧上岸,向白袍众报告她们的行踪,而且这样的讯息也很可能会让一些难民对她们产生反感。

所以,她使用医疗异能的时候一直都很谨慎。比如对乌诺,她在他瘀肿的肩膀上涂了一点气味辛辣的马德根药膏,又用几滴百药草药膏敷了他脸上的伤口——药材不该浪费——然后用绷带包住了他的脑袋,直到他几乎没办法挪动自己的下巴,奈妮薇才对他使用了一点至上力。当乌诺大张着嘴哆嗦个不停的时候,奈妮薇则爽快地说道:“不要像个小孩似的,一点疼痛不该让一个壮汉变成这样。以后三天都不要碰这些伤口,只要你碰它们一下,我会让你有一些不会很快忘记的经历。”

乌诺慢慢点点头,用懵懂的眼光望着奈妮薇,他显然不知道奈妮薇刚才做了什么。如果乌诺最后在取下绷带时意识到了奈妮薇对他做了什么,运气好的话,别人不会记得治疗前乌诺的伤口有多么严重,而且乌诺也应该有足够的脑子管住自己的嘴。

奈妮薇一旦开始,就自然而然地把其他乘客也都当成了自己的病人。那些难民的身上很少没有受伤的,一些孩子表现出了发烧和蛔虫的症状,对于这样的病,奈妮薇可以放心地治疗。孩子们只要吃到味道不像蜂蜜的药就会表现出各种大惊小怪的样子,所以即使他们和母亲说了什么,母亲们也只会认为那是他们的幻想。

在小孩子身边的时候,奈妮薇从没真正惬意过。她确实希望能和岚生个孩子,至少心中有一部分是这么希望的,但小孩子经常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他们似乎总是习惯于在大人转身时立刻违反你所叮嘱要遵守的一切,目的只是为了看大人会如何反应。但奈妮薇在抚平一个高度只到她腰部的男孩的黑发时,她觉得男孩那双严肃认真的蓝色大眼睛非常像岚的眼睛。

伊兰和柏姬泰也在帮助她,一开始,她们只是帮助维持秩序,但也都对孩子们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力。奇怪的是,柏姬泰对付那些将她围在中间的小孩子完全是游刃有余,她两条腿上各坐着一个小孩,给他们唱起一首关于动物会跳舞的歌曲。伊兰则拿出一个袋子,发给孩子们一些红蜜饯,光明知道她是从哪里找出这些糖果的,还有她为什么要找。当她偷偷往自己嘴里放了一个蜜饯、被奈妮薇抓住时,她竟然连一点愧疚的表示都没有,只是咧嘴笑着,把一个女孩的拇指从她的嘴里轻轻拉出来,又往里面放了一个蜜饯。孩子们又记起了该如何欢笑,他们依偎在这三个女人的裙子里,就像依偎在他们母亲的裙子里一样。在这样的时候,没有人还会继续乱发脾气。甚至在隔天,伊兰在舱房里重新开始偷偷研究那副罪铐的时候,奈妮薇也只是轻哼了一声。这个女人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相信,在这副手环、项圈和银索之间存在着某种怪异的联系。奈妮薇甚至在伊兰进行研究时曾经坐到她身旁一两次,只要看一眼这个邪恶的对象,就足以让她拥抱阴极力、医治难民了。

三名女子在照料那些难民的时候,听难民说了许多他们自己的故事。亲人离散,生死不明;农庄、店铺和工作坊被烧毁,混乱向各处蔓延,中断了一切贸易,人们买不到外面的物资,也没办法把自己的产品卖出去。先知只是压断车轴的最后一块砖。当一个只剩下稀疏灰发的人用指节揉着自己满是皱纹的额头、想要亲一下伊兰的手背时,伊兰塞给他一枚金币。奈妮薇看见了伊兰所做的一切,却什么也没有说,反正伊兰很快就会明白金币消失的速度。而且,奈妮薇自己同样给出了几枚钱币,嗯,可能并不止几枚。

这群难民中的男人们除了两个之外,全都已经头发花白或者是秃顶,满脸皱纹,手上全是硬茧。年轻一些的男人全都被抓进军队里,或者是成了先知的信徒,那些拒绝走上这两条路的全都被吊死了。那两个年轻的男人其实比孩子大不了多少,奈妮薇甚至怀疑他们有没有正经地刮过胡子。他们的目光都在不断地向四处逡巡,夏纳人只要看他们一眼,他们就会哆嗦一下。有时候,上了年纪的男人们会谈论着去远处找个地方,在那里重新建起农庄,开辟新的贸易路线。但他们的这些话更像是空洞的吹嘘,而不是真切的希望。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在低声谈论着他们的家人——失去联系的妻子、儿女和孙辈,声音里充满了失落。在船上的第二个晚上,一个有着招风耳的男人消失了,他一直都显得比别人更加悲伤。日出时,谁也没有再找到他。他也许已经游上岸去了,奈妮薇希望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