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猎杀(第5/7页)

除了相机,他付完丧葬费用之后只剩下217美元,还有一辆摇摇晃晃的福特车,只能在不下雨的时候开。开着这辆车穿越美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他几乎从一生下来就梦想着要展开新生活,而且现在他最好和最后的借口也终于安息在圣玛格丽特公墓里了。因此,在交房租的前一天,他把一叠叠已经卷曲的病床照片装在盒子里,放在马路牙子上,留给了垃圾车。然后他往西开去,从帕森大道到高街,然后开往哥伦布市。他的目的地是好莱坞,但那个时候他还没有什么方向感,所以傍晚不知怎么就来到了俄亥俄州米德镇的木勺子餐馆里。回首往昔,卡尔相信是命运指引他去了那里,但有时当他回想起5年前那个温柔、甜美的桑迪,他几乎希望自己的车子没有停下。

他摇了摇头,从幻想中醒来,用一只手往嘴里挤了些牙膏,另一只手爱抚着自己。这花了好几分钟,但他终于准备好了。他赤身裸体地走出浴室,微微有些担心,勃起的紫色龟头抵着下垂、满是肥胖纹的肚皮。

但桑迪已经睡着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肩膀,她睁开眼睛呻吟了一声“我不舒服”,随后转了个身,蜷缩到了床的另一边。卡尔在她旁边站了几分钟,用嘴喘着气,感觉浑身的血冷了下来。然后他关上灯回到了浴室。靠,她居然毫不关心他今晚的重要需求。他坐在马桶上,手垂在腿间。他看见了那个年轻士兵光洁、白净的身体,从地上捡起湿毛巾,开始自慰。一开始长满叶子的树枝尖端对于弹孔来说有些太大,但卡尔来回捣鼓着把它插直了,看起来就像一棵小树从二等兵布赖森满是肌肉的前胸抽枝发芽。完事之后,他起身把毛巾丢进洗脸池。看着镜子里自己气喘吁吁的身影,卡尔意识到也许他和桑迪再也不会做爱了,他们之间比他想象得还要糟。

夜里晚些时候,他从慌乱中醒来,肥胖的心脏在肋骨围成的笼子里颤抖着,像一只被困住了的惊恐的动物。从床头柜上的钟来看,他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他辗转反侧,随后翻身下了床,跌跌撞撞地走到窗前,猛地拉开窗帘。谢天谢地,旅行车还在停车场里。“你个傻蛋。”他对自己说。他套上裤子,光脚穿过砂石地,走到车子边上,打开车门。他头顶上盘旋着一大片厚厚的云。他从仪表盘上拿了6卷胶卷,带回房间,塞在鞋子里。他居然把它们全忘了,明显违反了自己的第7条规定。桑迪在睡梦中轻声咕哝着什么稻草人之类的鬼话。卡尔走回敞开的门口,又点了一支她的香烟,站在那里往外看着黑夜。就在他诅咒自己太不小心的时候,云开雾散,露出东边远处一小片星辰。他眯起眼睛从烟雾中看着,开始数有多少颗,但又停了下来,关上了门。数字再多一个、天兆再多一个,也不会改变今晚的任何一件事。

13

博德克走进特库姆塞酒吧时,三个男人正坐在桌边喝啤酒。阳光短暂地照进幽暗的屋子,拉长了地板上警长的影子。随后门在他身后关上,一切又恢复了昏暗。自动点唱机里,一首帕琪·克莱因(3)的歌带着颤音唱到了忧伤的结尾。警长走过三个男人身边往吧台去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其中一个是偷车贼,还有一个打老婆。他们都在他的牢房里待过,给他的警车上过好几次蜡。虽然第三个人他还不认识,但他知道迟早会的。

博德克在一张吧椅上坐下,等着朱厄妮塔在油腻的烤架上煎好汉堡肉饼。他回想起没几年前是她在这间酒吧里给他倒了他的第一杯威士忌。随后的7年里他一直在追寻那晚的感觉,但再也没有找到。他想从口袋里掏块糖吃,但又决定先等等。她把汉堡放在纸盘子上,旁边摆上从金属猪油桶里舀出的几根薯条,还有从脏玻璃罐里叉出的一根细长苍白的泡菜。她把盘子端到桌上,放在偷车贼面前。博德克听见其中一个人说着要在有人犯恶心之前把台球桌盖好之类的话。另外一个人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脸蛋发烧。“别说了。”朱厄妮塔低声道。

她去收银机找了偷车贼零钱,拿回去给他。“薯条都陈了。”他告诉她。

“那就别吃。”她说。

“喂,亲爱的,”打老婆的人说,“做事可不能这样。”

朱厄妮塔没理他,点了支烟,走到吧台尽头博德克坐着的地方。“嗨,陌生人,”她说,“我能为你——”

“——老天爷啊,她屁股就像个饭盒子一样一下子开了。”有人刚大声说完,整张桌子就爆发出一阵狂笑。

朱厄妮塔摇了摇头。“你的枪能借我吗?”她对博德克说,“这些混蛋从我早上开门坐到现在。”

他从吧台后面的长镜子里看着他们。偷车贼咯咯笑得像个小女生,打老婆的一拳把薯条砸碎在桌子上。第3个人靠在椅子上,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用一根火柴棍清理着指甲。“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把他们赶出去。”博德克说。

“不用啦,没事的,”她说,“那样他们晚点还会回来给我添堵。”她从嘴边喷出一股烟,似笑非笑。她希望不是儿子又生什么事端了。上次她预支了两个礼拜的工钱才把他从牢里赎了出来,因为他在伍尔沃斯商店拿了5张唱片塞在裤子里。梅尔·哈格德(4)或是波特·瓦格纳(5)已经够糟的了,但“格里和心脏起搏器(6)”?“赫尔曼的隐士们(7)”?“僵尸乐队(8)”?谢天谢地他父亲已经死了,她只能这么说。“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博德克盯着吧台后面成排的酒瓶看了一会儿:“有咖啡吗?”

“只有速溶的,”她说,“没多少人来这儿喝咖啡。”

他摆了个苦脸。“那东西烧胃,”他说,“有七喜吗?”

朱厄妮塔把汽水摆在他面前,博德克点了支香烟:“桑迪还没来,对吧?”

“哈,”朱厄妮塔说,“我倒希望她能来。两个礼拜没来了。”

“什么?她不干了吗?”

“不,不是的,”酒保女说,“她去度假了。”

“又去了?”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个度假法,”朱厄妮塔开心起来了,他来似乎不是因为她儿子,她就轻松了,“我猜他们住的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在这儿挣的钱只勉强够付活动房的租金。你也知道卡尔是不掏钱的。”

博德克喝了一口汽水,又想了一遍那个电话。所以也许电话里说的是真的,但如果就像那个贱人所说,桑迪耍这种把戏已经一年多了,那为什么他之前从未听说呢?也许他戒酒是好事。威士忌显然已经开始让他的大脑变成浆糊了。随后他瞟了一眼台球桌,考虑着在过去几个月中他还有可能犯糊涂的其它事情。突如其来的一阵凉意席卷全身。他吞咽了好几次才没把七喜呕出来。“她什么时候回来?”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