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2/3页)

梳洗过后的几位举人老爷神清气爽,碍于身份,俱慈眉善目的考察其功课,勉励几句,然而碰到那叛逆不听话的孩子脸上神色就绷不住了。

客栈闹哄哄的,房间里缝补衣衫的谭佩珠和汪氏聊着家常,离开绵州时,汪氏给娘家捎了些礼回去,不知道送到没,明明离开惠明村不到三年,她都快记不清爹娘兄嫂的模样了,她和谭佩珠说起,感慨不已,“有时我看到大丫头姐妹两,都不敢相信她们这般大了。”

时间稍纵即逝,她都怀疑自己生不出儿子是不是年纪太大的缘故,谭振兴多想要儿子她心里明白,她低头问,“小妹,我是不是显得小肚鸡肠了?”

白天,陆举人身边的孙姨娘过来串门,说起生子这事,孙姨娘非常不理解自己的做法,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丈夫忙碌没空管理后宅的事儿,做妻子的就要面面俱到,就说纳妾的事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自己生不出儿子,就该趁早给谭振兴纳妾,这样谭振兴觉得自己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如果等谭振兴主动说起,伤害的是两人夫妻情分。

她出身小户,很多事都不是特别懂,但孙姨娘说她思虑不周,恐怕会落得个妒妇的名声,她想了想,孙姨娘的话不无道理。

“小妹,你说我给你大哥纳妾怎样?”

谭佩珠蹙了下眉头,转瞬即逝,面上温温吞吞道,“大嫂将那孙氏的话听进去了?”

汪氏点头,“她说大户人家的主母都会给丈夫纳妾,多多生儿育女……”

“大嫂想做大户人家的主母吗?”谭佩珠垂着脑袋,晕黄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粉色,汪氏思索片刻,老实道,“我觉得我做不好。”

孙氏说她做事没有条理,言行举止难掩粗鄙,去了京城会被人嘲笑轻视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人教,而是人都自私,若不是极亲的关系,不会教怎么打理内宅事务,就说宅门贵女小姐,也是跟着自己母亲学习如何管理内宅的,孙氏让她劝谭盛礼再娶个妻子,上边有婆婆,自己就能轻松几年,再跟着好好学几年,将来就能理清事了。

“大嫂已经做得很好了,纳妾之事,大嫂拿不定主意就问问大哥吧,依我看,大哥是不愿意的,大嫂可还记得前两日看的书?”谭佩珠眉眼淡淡的,声音怯懦,和她说话,汪氏不自主的放柔了声音,“记得。”

书里讲的是某大户人家的老爷子膝下只得一女,为其招了个上门女婿,哪晓得看着没什么出息的上门女婿竟考上了状元,然后官拜四品,手握权势后人越来越贪婪,不忍被同僚嘲笑是上门女婿,祸害自己妻女,为霸占岳家财产不折手段,其女更是遭他嫌弃,继室更变着法的迫害那个小姑娘,也亏得小姑娘性格坚韧,要不然早死了……

汪氏不知这个故事和纳妾有什么关系,但听谭佩珠说,“妻妾自来不和,妾室狠毒起来比继室更甚,大嫂希望看到大丫头她们被旁人迫害?”

“不……不会吧……”汪氏脸色瞬间变了,望了眼床上睡得酣甜的两个女儿,“我看那孙姨娘很好相处啊。”

“有的人看着善良,可人心复杂,心里想什么谁又知道呢?”谭佩珠声音更低了,汪氏看她,“小妹说得有道理,不若我还是问问你大哥吧。”

这晚,梁州书院外灯火通明,读书人们坐着舍不得离开,他们从算学聊到文章,再到诗词,好像开了场文会,想聊什么就聊什么,谭盛礼偶尔会插几句话,更多的是听,听到精彩的地方会附和两句,若是见地不同但不违背仁德的他则不做评价。

世人性格迥异,只要心里存善,无须要求人人相同。

月亮偷偷隐进了云层,渐渐的,天上的星星也没了,他们高谈阔论,各抒己见,不知不觉就到了天明,情绪激动者直接嗓子哑得发不出声来,而茶铺的老板们守了通宵,烧了一壶又一壶的茶,天亮时,仍觉得精神振奋,双眼明亮有光。

真是奇了怪了。

再看读书人,人人脸上身材飞扬精神饱满,完全看不出熬了通宵的模样,都说读书人体弱,而在夜风坐了整夜却神采奕奕的……

谭盛礼把文章挨个还给他们,看了眼天色,街边涌来无数卖包子馒头的摊贩,读书人们起身,让谭盛礼先行,“谭老爷还要进书院讲学?”

“答应山长的事儿自是要做到。”

谭盛礼没有讲写文章诗词的技巧,而是讲个人品行和学风,李山长听着,脸色渐渐变得凝重,有心让谭盛礼讲讲科举的事,还没插话,底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读书人和书院学生齐齐附和谭盛礼的说法,读书前先修心,心怀仁德,不忘初心,哪怕在科举上没有建树,照样能影响身边很多人。

因熬了通宵,谭盛礼只讲了半个时辰,剩下的交给其他举人老爷,许是在客栈被慕名而来的读书人磨得失去了耐性,几个举人老爷讲的内容颇为凌乱,没有逻辑,好在在场的读书人多是在书院外熬夜探讨过学问的,心有所得,不急于再谈论多的。

离开书院时,众读书人拱手相送,有人问谭盛礼,“谭老爷他日途径梁州还会停留吗?”

谭盛礼回眸,笑着道,“会吧。”

“学生们必不会让谭老爷再失望了。”真正的老师,在意的是学生做学问做人的态度,而不是怎么花钱走捷径,怎么久候苦等,真要有那老师,不过是急于满足内心虚荣的人,德行有损,不值得人敬重,这是谭盛礼告诉他们的。

谭盛礼拱手,“那就日后再见了。”

他先回客栈休息,白天柴房有人,掌柜的特意为他们备了房间,不收钱,免费让他们住,毕竟,有谭老爷这个招牌,客栈日后不愁没有客人,掌柜感谢谭盛礼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让这样雅致的人住柴房,谭盛礼过意不去,最后,就在桌上趴着睡了会儿。

掌柜钦佩其人品,看了眼抽屉备好的银两,本是想花钱求谭老爷两副字画的,如今看来,是自己行事浅薄了。

谭盛礼他们在梁州住了四五日,因为其他举人在梁州有好友需拜访,说好同行,谭盛礼他们不好先走,于是谭振兴他们又重操旧业出城砍柴,砍柴的同时捡菌子,菌子是梁州独有的特色,他们日日出城就是整天,乞儿也跟着,他们砍柴,乞儿就提着篮子找菌子,旁边还有读书人跟着,或许是摸清楚他们的行程,谭振兴他们出城人家就在城门外守着了。

其中,那天硬塞钱给谭振兴的男子也在其中,男子姓程,梁州人,从小就扮作梁州书院学生的亲戚收钱帮忙递文章,别看梁州书院少有进士老爷和举人老爷来,但每次能挣到不少钱,他和谭振兴说时,谭振兴瞠目,“你这不是趁火打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