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 无所获。运气糟糕透顶。聚焦之虹就好像是被疯子牵着一般,在卡利姆多大陆上不停地曲折急转。卡雷苟斯被各种情感冲击着——忧虑、恐惧、失望、愤怒,以及最糟糕的——可怕而痛苦的无助。

他通常并不喜欢龙类所表现出的自大和傲慢,对自己的龙族尤为如此。但他毕竟是一头龙,曾经的守护巨龙,聚焦之虹的持有者。族中的法器被偷走,还一直成功躲过他的追踪,这是如何办到的?

为什么他越来越想飞回塞拉摩,为守护它尽一份力,而不是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呢?答案十分简单,只是他不肯点破。他在沮丧中甩了下尾巴,向东飞去。

部落仍旧在原地待命:许许多多细小的身影躺在那里,以及小小的行军帐篷和小小的战争机器。就算是在白天,卡雷苟斯仍能看到象征营火的数量众多的微弱光亮。

这支军队……比起之前更为庞大了?加尔鲁什一直等在这里,就是为了集结更多的增援?还是说之前他们只是分散开了?

突然间,如闪电一般,他脑中豁然开朗。在明白了自己的道路之后,他心中一片宁静。他拍打着自己巨大的双翼,一下、两下、三下,接着倾过碧蓝色的身躯,掉头转向他飞来的方向。

聚焦之虹曾经是,当然现在仍是最为重要的东西。如果窃走它的人决定用它来制造破坏的话,这个世界就会遭到惊人的伤害。但如果它一直这么无规律移动的话,追踪它的行为就都是徒劳。因此这只是个巨大的威胁,但不是紧迫的威胁。

部落才是。

他知道这不是自己应该做出的决定,换作其他的蓝龙定然不会这样。

但他是卡雷苟斯,不是别的蓝龙。他拍打着强健的双翼,内心也为之振奋。

当马库斯·乔纳森最终要求暂停休息一下时,充斥着作战地图、沙盘模型、三明治和不时爆发激烈争论的作战会议已经持续了整整四个半小时。

吉安娜得抓紧这几分钟让自己恢复精力。长久以来,她都在不断出现的危机之间疲于奔命,为需要她的人提供关注、智慧和建议。最近的一次则是对聚焦之虹的搜寻。她没敢对这次搜寻有过多的想法,她不得不一直对抗着不断滋生的恐惧,她害怕这搜寻终将一无所获,就算是蓝色守护巨龙也将无功而返。而就在这时,部落摧毁了北方城堡,紧接着又盯上了她自己的城市。

从小时候起,吉安娜就不是钟情于社交的那种姑娘,她更偏爱独享典籍与卷轴的乐趣,而不是喧嚣热闹的聚会和舞会,即使在她成年之后也依然如此。作为一名著名的外交家,她参与的外交协商远比正式聚会要多。她喜欢当面协商,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最好是一对一私下里协商。当谈判结束,条约签订完毕,举杯庆祝之后,她回到塞拉摩,回到家中,享受遗世独立而节奏舒缓的生活。但如今,塞拉摩比起吉安娜记忆中的洛丹伦更为热闹。散发着力量、权威和果敢的男男女女挤满了这座城市。吉安娜幽居的生活就像镜子一样碎裂开来,只留下混乱与紧迫的锋利碎片。

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塞拉摩附近沼泽的刺鼻气味,但是当她走出房外做了个深呼吸后,她发现自己笑了起来。这气味当然比不上童年时达拉然里苹果与鲜花的清香,也比不上洛丹伦里松脂的芬芳,但是对她来说,这是家的味道。

一个巨大的影子落在她头上。她用手挡住阳光,抬头向上看去。一个身影遮住了太阳,它盘旋着,伴随着下降而慢慢变大。当吉安娜向卡雷苟斯挥着手时,她发觉自己嘴角边露出了笑容。

她看到他突然转向,向着恐惧海岸的沙滩上飞去。在这么多的军队到来后,他能用来降落的地方少了许多。吉安娜走向城门,心急地挥着手,示意卫兵开门。她从小山坡上冲下来,来到海边,一路躲闪着沙滩上不断被海浪淹没又浮现的海龟。

卡雷苟斯小心翼翼降落的这个岬角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沙滩,只是一个狭长的沙地。当吉安娜匆忙上前来时,他变化成了半精灵的形态。吉安娜在接近他时放缓了脚步,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以自己的年龄和地位来说,像小姑娘般冲动地小跑是不得体的。她脸颊微微发烫,却说不清是因为尴尬还是运动。他一看见她,英俊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她涌起了希望,紧紧拉住他伸出的双手问:“你找到它了?”

卡雷苟斯的笑容有点动摇不定。“很不幸,没有。它的行动仍是极其没有规律,这让我很难有效地追踪。”

“我很遗憾,”她有些同情地说道,“对我们俩都是。”

“我也是,但请告诉我……你看起来很忧虑,是因为会议进展不顺利吗?我相信,和这么多英明的顾问一起,你肯定能想出痛击部落的方法,把他们打回家去找妈妈,让他们从此转行织毛衣和养小猫。”

卡雷苟斯的话把她逗乐了。“有这么多经验丰富的老手确实是我们的幸运,但是……这也许是个问题。”

卡雷苟斯向着塞拉摩城门的方向回眸一望,接着问道:“你急着回去吗?”

“我还有一点时间。”

他捏了捏她的双手,然后放开一只,但仍握着另一只手,指着沙滩上漫步的路径说:“跟我聊聊吧。”他只说了这一句。

“他们……很好战。”

“他们都是将军。”

吉安娜失望地挥了挥手,心里想知道为何她还继续握着卡雷苟斯的手漫步。“当然,但是战争并不是只需要冷酷。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说,这是私人恩怨。我知道这也应该是我所期盼的,但是……你知道我的过去,卡雷苟斯。我的父亲和哥哥都因部落而死,要是说哪个人最应该痛苦和憎恨部落,那应该就是我了,但我选择为了和平奋斗,而不是走上父兄的老路。当我听到他们用残忍的言辞侮辱部落时,我感到非常遗憾。是的,我想要保卫我的家园,我想要让部落撤退,让他们不再成为首要威胁,但是我不愿意……掏出他们的内脏或者把他们的首级挂在矛尖上。”

“就算你那么做了,也没人会说你太过分了。”卡雷苟斯说。

“但是我不会!我不会……”她突然沉默了,搜寻着正确的词汇,“我的父亲不仅仅是想获胜。他痛恨兽人,他想把他们斩尽杀绝,把他们从艾泽拉斯表面抹去。这些将军里有很多人也想这么做。”她抬头看向卡雷苟斯。他的侧脸对着她,脸庞的线条就好像是由艺术家勾勒而出,干净而笔直。他的目光凝视着地面以免两人不慎失足,但皱起的眉毛却表明他仍在聚精会神地聆听。他感觉到了她的注视,转过来看着她。她从没意识到他的眼睛是这么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