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第4/6页)

她合起双手,法杖消失了。不过有一会儿工夫,她的手闪闪发光,好像捧着支蜡烛似的。

怪物们哀号起来。有几个跌倒在地。

艾斯卡挽住塞门的胳膊:“关于魔法,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如何不使用它。”

他盯着四周不断崩溃的身影,傻乎乎地咧开嘴。

“不使用魔法?”还是有些怀疑。

“哦,是的,”艾斯卡拉着他朝怪物走去,“你自己来试试看。”

她展开双手,法杖凭空出现;她把它递给塞门。塞门伸出手,却又缩了回去。

“呃,算了,”他说,“我看它不怎么喜欢我。”

“是我把它给你的,应该没问题。它自己没什么发言权。”

“它刚才去哪儿了?”

“只不过变成了它自己的理念,我猜。”

他重新伸出手去,手指握住了发光的木头。

“好,”他摆出巫师复仇的经典姿势,“我要让它们瞧瞧!”

“不,错了。”

“你什么意思?错了?我有力量!”

“它们有点像是——像是我们自己的影子。”艾斯卡说,“你没法打败自己的影子,它们永远和你一样强大。每次你使用魔法,它们都会更靠近你。而且它们永远不会疲惫。它们以魔法为食,所以你没法用魔法打败它们。不,问题在于——嗯,在于,假如你因为不能使用魔法而不使用魔法,这么做当然一点用处也没有。可假如你自己能够使用魔法,却不使用魔法,它们就会心烦意乱。它们恨这种想法。只要大家都不再使用魔法,它们会死的。”

他们身前的怪物匆忙后退,乱成了一锅粥。

塞门看看法杖,看看艾斯卡,再看看那些怪物,然后又看一眼法杖。

“我得好好想想,”他犹豫不决,“我很愿意把这个问题弄明白。”

“我觉得你肯定能行。”

“你的意思是说,真正的力量是穿过魔法,再直接从另一头出来。”

“这种办法起作用了,不是吗?”

现在,寒冷的平原上只剩下他们俩。怪物们变成了远处的小点。

“不知道法术的含义是不是就在于此。”塞门说。

“我不知道。也许吧。”

“我很愿意把这个问题弄明白。”塞门把法杖翻来覆去,“我们可以搞些试验,你知道,故意不使用魔法的试验。我们可以小心翼翼地不在地板上画八元灵符,我们可以故意不去召唤各种东西,我们还可以一一光想想都让人兴奋!”

“我想知道的是该怎么回家。”艾斯卡低头看看金宇塔。

“那这东西是我对世界的理念,所以我该能找出条路来。刚才你手上的动作是怎么做的?”

他合拢双手。法杖滑到两手中央,光从他的手指缝里透出来,接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咧嘴一笑,“好了。现在我们只需要找找看大学在哪儿……”

喀忒角用第二支烟的烟屁股点燃了第三支卷烟。这最后一支完全应该归功于紧张情绪激发出的创造力,看上去它就像只四条腿被砍掉的骆驼。

他已经目睹了法杖轻轻从艾斯卡身上升起,降落到塞门这边。

现在它重新飘浮在空中。

其他巫师也挤了进来。图书馆馆长坐在桌子底下。

“真希望能知道究竟怎么样了,哪怕一星半点也好。”喀忒角说,“我最受不了悬念。”

“积极点,你这家伙。”格兰妮厉声说,“还有,把该死的烟掐了。这屋里一股子火炉的味儿,谁会愿意回来。”

在场的巫师不约而同地把脸转向喀忒角,满脸期待,动作整齐划一。

他拿下叼在嘴里的那团垃圾,凌厉的眼神四下一扫,所到之处众巫师无不望风披靡。接着他一脚把它踩扁。

“反正我也该戒了,”他说,“你们也一样。这地方简直比壁炉还糟,有时候。”

然后他看了眼法杖。它——

硬要喀忒角说的话,他只能说法杖好像在疾驰,同时却又纹丝不动。

气体的流光从中辐射开来,接着消失——假如它们真是气体的话。它闪光的样子仿佛是一颗由差劲的特效员设计的彗星。五颜六色的火花迸出来,不知去了哪里。

它还变了颜色,从暗红开始顺着光谱往上爬,最后显出刺眼的紫色。白色的火焰像蛇一样在法杖上熠熠生辉。

(总有些词让人听了有如闻其声、如临其境之感,他暗想,真该发明一个词来描摹这些词,成为它们的全称。比方说“晶亮”吧,它能将油光可鉴的样子描摹得绘声绘色,而倘若要找出一个词,听上去给人的感觉是飞舞的火星正沿着纸边迅速蔓延,或是当整个人类文明被塞进一个夜晚时城市的亮光满溢出来的样子,那便非“熠熠生辉”莫属了。)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小心,”他低声道,“它要——”

在一片绝对的寂静中——就是那种吸收声音再把它们闷死的寂静——法杖从头到脚闪烁出纯净的第八色光芒。

光线穿过强大的魔法力场时才会出现第八色光,现在,这种光强烈地闪耀着,穿透身体、书架和墙壁,其他一切色彩都模糊了,它们挤到一起,就好像那光线是一杯杜松子酒,泼到了世界这幅水彩画上。大学上空的云开始发光,扭曲成迷人而意外的形状,然后蒸发、升腾。

假如有人站在碟形世界之上观察,他会看到“环海”附近的一小块地方像宝石般闪耀了几秒钟,然后熄灭。

屋里的寂静被木头的咔嗒声打破,法杖从空中落下,在桌上一弹。

有谁说了句“对——头”,几不可闻。

喀忒角终于回忆起手是怎么用的,他把它们举到眼睛上,至少他希望那里是眼睛。一切都已经变得漆黑。

“有一一有人在吗?”

“天啊,你不知道听了你这话我有多高兴。”另一个声音说。寂静中突然充满了叽里呱啦。

“我们还在那儿吗?”

“不知道。我们本来在哪儿?”

“在这儿,我猜。”

“你能伸出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