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谢伊默默站在议会厅外,让夜晚的凉风拂去他脸上的热度。弗利克迅速站到他的右手边,他的宽脸在月光的阴影下显得异常冷峻。曼尼安慵懒地靠在他们左方几码处的橡树上。会议已经结束,亚拉侬要他们等他。那高大的浪人仍在里头跟侏儒长老们就上阿纳尔可能面临的入侵预作准备,巴力诺也跟他们在一起,居中协调卡拉洪著名的边境军团和东境侏儒部队之间的防御措施。谢伊离开闷热的房间,来到外面空旷的夜里,以便能够仔细考虑那个匆促的决定。他猜弗利克也知道,因沙娜拉之剑而起的冲突已经势不可免,他们无法置身事外。他们可以待在库海文,就像囚犯一样生活着,希望侏儒能够保护他们不被骷髅使者找到。他们可以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自此远离所有亲朋好友,随着时间过去可能只剩下侏儒记得他们。但是像这样把自己隔离起来并非根本的解决之道。谢伊第一次明白他必须接受现实,他已经不只是柯萨·欧姆斯福德的养子。他是精灵沙娜拉家族的后嗣,诸王之子,神话故事中那把剑的传人,尽管他非常希望情况反转,但是一切都已命中注定。

他默默地看着他的哥哥,弗利克此时正盯着黑暗的地面,沉浸在思考中。谢伊对他的忠诚感到一阵悲伤的刺痛。弗利克勇敢,并且爱他,他们将要前往敌人的中心腹地,但他没有就这突如其来的事态发展讨价还价。谢伊不想把他牵涉其中,这不是他的责任。这个壮实的谷地人是绝不会抛下自己不管的,只要他认为自己能帮忙。但也许现在可以劝服他留下,甚至让他回到穴地谷,向他们的父亲解释这一切。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弗利克是决不会回去的。无论将会发生什么,他都将一一见证。

“曾经有一段时间,”弗利克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我发誓要在穴地谷平凡地度过此生,现在似乎我要为拯救人类尽一份力了。”

“你觉得我应该作出其他选择吗?”谢伊想了一会儿后问道。

“我并不认为。”弗利克摇头,“但是还记得我们来这里前所谈论过的,有关那些超乎我们所能控制及所能理解的事吗?你看看现在充满了多少变量。”

他顿了一下,直盯着他的弟弟,“我认为你作了正确的选择,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与你同在。”

谢伊笑逐颜开,把手放在对方肩上,他也预期弗利克会这么说。这可能只是一个小手势,但对他却意义非凡。他感觉到曼尼安突然从另一边走过来,于是转身面对高地人。

“我猜经过今晚在里头所发生的事后,你可能会觉得我在某种程度上是个傻子,”曼尼安突然说道,“但是这个傻子要跟老古板弗利克站在同一阵线,不管发生任何事,我们都要一起面对,同生或共死。”

“你造成那样的场面好让谢伊答应同行,不是吗?”弗利克生气地质问,“那真是我见过的最低级的把戏!”

“没关系,弗利克,”谢伊打断他,“曼尼安知道他在做什么,而且他做了正确的事。不管怎样,我都会决定前往,至少我想相信我会。现在我们要忘记过去,忘记我们的分歧,为我们自身的存续并肩作战。”

“我只要站在看得到他的地方紧盯着他就好。”弗利克尖酸地反驳。

通往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里面的火炬映出巴力诺的剪影,他端详着站在黑暗中的三人,关上门,一边对着他们微笑,一边走向他们。

“我很高兴你们决定同行。”他简单地申明道,“我必须补充一点,谢伊,如果没有你,我们此行便毫无意义可言。没有杰利·沙娜拉的后人,那把剑充其量也不过是块铁。”

“你可以跟我们说说这件神奇的武器吗?”曼尼安马上发问。

“让亚拉侬来告诉你们吧,”巴力诺应道,“他几分钟后会到这里跟你们谈谈。”

曼尼安点头,想到今晚还要再次和高个子碰头,便感到不安,但又好奇地想知道更多关于神剑威力的事。谢伊和弗利克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终于可以知道发生在北境的事件背后的完整故事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巴力诺?”弗利克谨慎地问道,不希望打探边境人的私事。

“说来话长,你不会有兴趣的,”对方近乎尖锐地答复,马上就让弗利克认定他已经越线了。巴力诺看到他苦恼的脸,随即安慰性地笑笑。“我的家族跟我最近处得不是很和睦,我弟弟跟我有点……意见不合,所以我想要离开一阵子。亚拉侬要我跟他一起到阿纳尔,我跟韩戴尔等人通通都是老朋友,所以我就同意了。”

“这个故事好像似曾相识。”曼尼安冷冷地作出评论,“我有时也会遭遇类似的情况。”

巴力诺点头,勉强挤出笑容,但是谢伊从他眼中看得出来,他不认为这是一件好笑的事。不管他是为了什么离开卡拉洪,肯定比曼尼安在利亚所遇到的任何事都要严重。谢伊马上转移话题。

“那你能够跟我们说说亚拉侬吗?大家似乎对他有着非比寻常的信任,但我们对这个人依然一无所知。他是谁?”

巴力诺抬起眉毛,被这个问题逗得发笑,但同时也不确定该怎么回答。他稍微走开一点,拿定主意后突然转身,含糊地指了指议会厅。

“我对亚拉侬了解得也不多。”他坦承道,“他四处游历,在各地探险,把各片土地和人民的改变与成长记录下来。他在所有国家都是名人,我想他已经去遍所有地方了。他对这个世界的学识超凡,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书里所没有的,他卓绝群伦……”

“但他究竟是谁?”谢伊热切地追问,觉得他一定得知道这个历史学家的来头。

“我也没办法断言,因为他从来没吐露过,我几乎就像他的儿子一样,但他也未曾说明。”巴力诺轻声说道,他的声音是如此柔和,以至他们全都靠得更近,好确定没有听漏重要细节。“侏儒跟我国长老们都说他是最伟大的德鲁伊,那几乎已经被遗忘的公议会在一千年前曾经统治过人类。他们说他是德鲁伊布莱曼的嫡系子孙,说不定就是格拉菲尔本人。我想其中可能有部分是真的,因为他经常去帕瑞诺,待的时间也很长,然后把他的所见所闻通通写进收存在那里的大型纪录册。”

他停顿了片刻,三名听众互相看了一眼,想知道那个冷酷的历史学家是否真是德鲁伊的后裔,同时以敬畏之心思索着那个男人背后数百年的历史。谢伊之前就猜想亚拉侬可能是在古代被称为德鲁伊的哲学导师之一,显然他对种族博闻多识,也比其他人更了解他们所面临的威胁。他转过来面对再次开口的巴力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