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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孤独的红点在自己周围的黑暗中闪耀着。忒里蒙望着它,身上穿着就任银星会首席大法师的就职典礼上穿的礼服。不过一会儿工夫,红点似乎已经稍稍变大了些。他哆嗦着离开了窗前。

“怎么样?”他问。

“这是颗星星,”占星学的教授说,“我想是的。”

“你想?”

占星师有些畏缩。他俩正站在幽冥大学的观象台上,而比起上司的视线来,地平线上那颗小不点红宝石的光芒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呃,你看,问题是我们一直相信恒星应该都跟我们的太阳差不多——”

“你是说就像直径一英里的大火球?”

“是的。不过这一颗,唔——很大。”

“比太阳大?”忒里蒙一直认为直径一英里的大火球已经很了不起了,尽管原则上他对所有星星都持否定态度,它们让天空显得乱糟糟的。

“大得多。”占星师缓缓地说。

“也许比大阿图因的头还要大?”

占星师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比大阿图因和碟形世界加起来还大。”他说,“我们已经核实过了,”他飞快地添上一句,“绝对肯定。”

“确实很大,”忒里蒙表示同意,“让我想起巨大这个词。”

“庞大。”占星师忙不迭地附和道。

“嗯。”

忒里蒙在观象台宽阔的地板上踱起了步子。地板上镶嵌着碟形世界的黄道十二宫。一共六十四个星座,从“双头袋鼠维珍”到“郁金香花瓶加壶里”(这是一个具有重大宗教意义的星座,其涵义,唉,可惜已经遗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他在镶着“鬣狗穆波”的蓝、金色瓷砖上站住脚,然后猛一转身。

“我们会撞上它吗?”

“恐怕是的,先生。”占星师回答道。

“嗯。”忒里蒙一边若有所思地捋着胡子,一边往前迈了几步,最后停在“小贩奥克济奥克”和“天界防风草”的顶端。

“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他说,“但我猜这不是什么好事吧?”

“不,先生。”

“很热吗,那些星星?”

占星师咽了口唾沫,“是的,先生。”

“我们会被烧焦?”

“终究会的。当然,那之前会有碟形世界地震、海啸、重力异常,大气也很可能被抽空。”

“啊。一句话,就是缺乏良好的组织。”

占星师迟疑了一秒钟,最终还是只好缴械投降:“可以这么说,先生。”

“人们会惊慌失措吗?”

“恐怕他们惊慌不了多久。”

“嗯。”忒里蒙穿越了“或许门”,正顺着一条光滑的圆弧朝“天堂母牛”走去。他又斜眼瞟了瞟地平线上的红光,似乎下定了决心。

“我们找不到灵思风,”他说,“而如果找不到灵思风,我们就找不到八开书的第八句咒语。可我们确信八开书必须被念出来才能化解灾难——不然造物主干吗把它留下?”

“也许他不过是有些健忘。”占星师发表出自己的意见。

忒里蒙瞪着他。

“其他门会正在搜索从这里到中轴地的每一寸地方,”忒里蒙接着道,两眼盯着自己的指尖,“因为一个人怎么可能飞进云里再也不出来呢?这似乎不合情理……”

“除非云里塞满了石头。”占星师想活跃一下气氛,不过,这次倒霉的尝试显然彻底失败了。

“但他必须降落——在某个地方。是哪里?我们自问。”

“哪里?”占星师忠心耿耿地应道。

“这时,一个法子立刻呈现在我们眼前。”

“啊。”占星师一阵小跑,想跟上已经走过“胖子兄弟俩”的巫师。

“而这个法子就是……”

占星师抬头看进两只钢铁般灰白、冰冷的眼睛里。

他试探着说:“唔……我们不找了?”

“正是!我们要运用造物主赋予我们的天赋,每一丁点儿都要用到。我们往下看,我们看见了什么?”

占星师暗暗叫苦。他往下一看。

“瓷砖?”他决定赌一把。

“瓷砖,是的,而所有这些组成了……”忒里蒙期待地看着他。

“黄道十二宫?”占星师已经彻底绝望了。

“完全正确!因此,我们只需要计算灵思风出生时的准确星位,然后就能知道他的确切位置!”

占星师咧开了嘴,那种笑容只会出现在一种人脸上:那些在流沙上跳过踢踏舞又有幸再次与坚实的地面亲密接触的人。

“我需要他出生时间、地点的详细资料。”他说。

“这容易。来之前我已经从学校的档案里抄了一份。”

占星师瞄了一眼记录,前额上立即出现了根根皱纹。他穿过房间,拉开一个装满星图的宽大抽屉,接着又读了一遍记录。他拿起一对复杂的圆规,在星图上画出几条线;又拿出一个小巧的黄铜星盘,小心翼翼地转动起来。最后,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拾起根粉笔,在黑板上草草写下几个数字。

在此期间,忒里蒙一直注视着那颗新恒星。他在想:特索托金字塔的预言说,有谁能在碟形世界遇到危险时念出八句咒语,这个人就将达成自己内心所有的渴望。而这一切已经近在眼前了!

然后他又想:我记得灵思风,他不就是那个邋邋遢遢的小子吗,我们上学的时候成绩老是垫底的那个?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丁点儿魔法味儿。让我把他找出来,到时候看我们能不能把八大咒语都——

占星师发出一声压低的“啊呀”。忒里蒙猛一转身。

“怎么样?”

“这星图简直不可思议。”占星师呼吸急促,额头皱在了一处,“真是古怪。”

“有多怪?”

“他出生于一小群无聊的黯淡星星之下,你知道,这个星座位于会飞的驼鹿和打结的绳子之间。据说就连古人都没法从这个征兆中找出任何有意义的地方,这——”

“是的、是的,说下去。”忒里蒙极不耐烦地催促道。

“这个征兆历来是和造象棋棋盘的工匠、卖洋葱的小贩、制作带点儿宗教意义的石膏像的匠人还有对白蜡过敏的人联系在一起的。同巫师根本半点儿关系没有。而且在他出生的时候,天居的阴影刚好——”

“我对这些机械的细节没兴趣,”忒里蒙咆哮道,“你只要告诉我他的星位就够了。”

自得其乐的占星师叹口气,重新开始计算。

“好了,”他说,“他的星图是这么说的:今天是结交新朋友的好时候。一件善举会产生难以预料的后果。别激怒任何德鲁伊。你很快会开始一趟奇异的旅程。你的幸运食物是小黄瓜。那些用刀指着你的人很可能不怀好意。另外,关于德鲁伊,我们是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