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萧宪虽陪着东淑前来,但他讨厌那浓烈的药气,加上对于苏夫人此人不甚待见,就只等在门边上。

本来萧宪预备着苏夫人会说些什么不中听的,或者再如之前一样动手,自己好及时进去搭救。

不料在门口静静地等了半晌,并没听到里头有什么异样动静。

正在等的不耐烦想要催一催,却见东淑慢慢地走了出来。

萧宪忙迎着她道:“怎么样?说完了吗?”

还未问完,就见东淑的脸色肃然如霜雪,眼神也怔怔直直的。

萧宪关心情切,忙握住东淑的手腕:“怎么了,是不是她又出言不逊?”

东淑听了这句忙摇头道:“哥哥,不是的,太太没有。”

萧宪一愣,仔细打量东淑:“那又是如何?”

东淑抬起双眸,定定看了萧宪半晌,道:“哥哥,咱们、先回去吧。”

萧宪忙便答应,当下陪着东淑往外而行,才出了苏夫人上房,就见到门口上有两个人站着。

原来正是孙姨娘跟小阮两个人,像是等了许久。

看到东淑出来,孙姨娘惊喜交加,先忙行礼:“少奶奶!”

小阮也跟着屈膝:“见过少奶奶,萧大人。”

萧宪瞥了她两个一眼,不置可否。东淑点点头:“你们怎么在这儿?”

孙姨娘忙道:“我们听说少奶奶回来,本来想来给您请安的,可又怕太唐突了……所以只能等在这里。”

东淑道:“没什么,我也是来探望夫人的病的。你们也各自安好就是了。”

小阮道:“终究是许久不见,多谢奶奶还惦记着我们……”

才说了一句,孙姨娘就迫不及待地问:不知道奶奶是否知道侯爷如今怎么样了?”

东淑微怔,继而道:“这个我并不知情。”

萧宪在旁已经不愿再等:“走吧,天儿不早了。”

东淑便对这两人道:“我先去了。”

孙姨娘愕然之余还很不舍:“少奶奶……”

东淑淡淡道:“我早不是你们的少奶奶了。不过如今侯爷不在府内,太太又病的这样,你们两个多尽心吧,横竖没有坏事。”

孙姨娘低下头去,小阮则应道:“是。”

终于出了侯府,萧宪看东淑一直神志恍惚,便陪她上了马车,问道:“你的脸色还是不大好,是不是有事?若非那老夫人为难你,又是为了什么?”

车厢内非常寂静,只有车轮转动的声响,微微透入,滚滚的车轮一声声的,像是也碾压着谁的心。

半晌,东淑说道:“哥哥,当初你跟我说,让镇远侯出京,是先帝临终之前的旨意?”

萧宪道:“是啊。怎么好端端提起这个?”

东淑道:“我、我只是奇怪,都已经性命垂危了,在那个时候还惦记着镇远侯……按照官职而言他本是京城内排不上号的,皇上对他、实在是太青眼有加了。”

对于这个疑问,萧宪自然是心知肚明的,此刻见东淑又说起来,他心头一动,便道:“总不会在侯府里,那位老夫人跟你提过这个吧?”

东淑低下头去,不答问道:“太太病的有些蹊跷,哥哥你可知道什么?”

萧宪皱皱眉:“这个我却并不知情。不过……”

“不过什么?”

萧宪道:“刚刚在苏夫人院门外见到的那两人,其中一个,是当今皇上先前送给镇远侯的吧。”

东淑眨了眨眼:“你是说小阮,是啊。她原本是皇上还是景王的时候、最宠爱的舞姬。”

说到这里,东淑一震:“哥哥你想说什么?”

萧宪却又一笑道:“哦,没什么,只是突然间想起来,随口一提罢了。”

东淑盯着他的眼睛,心里的那些话像是疯长的藤蔓,交错纠结,偏偏没有出路。

终于东淑道:“哥哥,其实我知道,当初还是景王的皇上,送小阮给镇远侯自然不是无缘无故的,多半是一举两得,一是投其所好笼络镇远侯,另外便是安插一个眼线在镇远侯身边罢了。”

萧宪听她说的明白,才道:“你说的不错。”

他说了这句,信手把车帘掀开一角往外看了看,朱雀大街很是宽阔,车旁只有萧府的侍从,再无别人。车马行行,路上又有人生跟其他车轿声响,应该无恙。

把帘子放下,萧宪道:“当初景王殿下不放心镇远侯,才不惜用自己最宝爱的出色舞姬笼络他。不过,我想镇远侯也不是个蠢人,总不至于连这点儿都不知道,是真心以为景王对他不错的吧?”

东淑心里浮出李持酒的那张脸,有些烦恼,便道:“我也猜不透他,也许他知道,也许不知道。这个人聪明起来叫人害怕,可是糊涂起来也是……令人无话可说。”

萧宪听得微笑:“你这评语倒是奇特。”

东淑揉了揉额头,道:“我刚才问太太的病,哥哥却跟我提小阮,难不成,觉着小阮有什么嫌疑?”

既然已经开诚布公了,萧宪索性也不再避讳,便道:“说实话,我并无证据,只是贸然推测而已,所以不想误导你。”

东淑问:“假如跟她有关,她又为何这样做?难道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说到“皇上”二字,声音也随之放低。

萧宪微微仰头想了片刻,说:“我不敢确认,但也不能全盘否定,毕竟镇远侯对皇上而言始终是一根肉中刺。”

“肉中刺?哥哥指的是什么?”

萧宪正色看向东淑:“先太子的死,你是不是早就怀疑了?”

东淑点点头。

萧宪眉头皱蹙:“不错,你毕竟是当事之人,就算镇远侯不告诉你实情,你也会猜到几分。正如你所想,太子是给他杀死的,但是动手的虽然是他……用力的却是其他两个人。”

东淑抿了抿唇。

萧宪盯着她道:“那两人是谁,你知道吧?”

“是、是子宁,”东淑转过脸,又道:“还有……当今皇上?”

萧宪虽然早知道瞒不过东淑,但听她承认,心中仍是一阵难过,便道:“不错,当时子宁查出了你的事跟太子脱不了关系,才执意要置太子于死地,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至于当今皇上,他想上位就得除掉太子,只是他本来想利用子宁,谁知反给子宁利用,但他两人关系匪浅,是彼此成全的,所以倒也无妨,唯一的心头之患就只剩下了‘外人’——镇远侯。”

东淑默默地听着,心中像是阵阵惊雷滚过,一阵阵寒浸浸麻酥酥的。

萧宪道:“偏镇远侯的个性奇特,寻常之人很难拿捏,就算是景王也不能完全控制他,所以景王面上虽然宽仁待下,跟镇远侯极好的,可实际上以他的心性,始终是猜忌着镇远侯的。”

东淑听萧宪沉声说到这里,心突突乱跳:“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