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最后的海上胜境(第2/3页)

国王在当中( 没人会认错他) 高傲而凶狠地注视着露茜,手里挥着一支长矛。他手下的骑士跟他一致行动,同行的几位女士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露茜认为可能之前他们根本没见过船或人, 他们在世界尽头之外的海洋里,根本没有船到过那儿,又怎么会见到呢?

“你在看什么啊,露茜?”身边有个声音说。

露茜看得出了神,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她回过头来,才发现全身重心压在栏杆一边,一条手臂早发麻了,德里宁和爱德蒙在她身边。

“你们看。”她说。

他们两个都看了一眼,可是德里宁立刻小声说:“两位陛下, 马上转过来,对,背对着大海,不要像在谈论什么大事那般。”

“为什么,怎么了?”露茜一边按照他说的去做,一边问。

“水手绝对不能看这些东西,”德里宁说,“看了以后,我们就会爱上海女,或者爱上海底世界,然后跳下水去。我听说过以前在其他海域里出过这种事。总之,看见这些人会倒霉的。”

“可是我们在凯尔帕拉维尔时认识他们,”露茜说,“当时我哥哥彼得被加冕为至尊王,他们曾来到水面,为我们唱歌,祝贺我们的加冕。”

“我想你说的肯定是另外一种海人,露茜,”爱德蒙说,“他们可以在水下生活,也可以在水上生活。我觉得这些人不能在水上生活。看他们的样子,如果可以的话,早就冒出水面攻击我们了,他们长得很凶。”

“总而言之……”德里宁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到两种声响。一种是扑通声,另一种是观测台上传来一声吼,“有人落水了!”于是,大家开始手忙脚乱地救人。有的水手爬上去落篷,有的水手跑去划桨。在船尾值班的赖因斯开始转舵,掉过头开到那人落水的地方。可是这时大家才发现落水的根本不是人,而是雷佩契普。

“那只老鼠太可恶了!”德里宁说,“其他人加在一起也没它那么多的麻烦。什么麻烦事,都会有它!给它戴上脚镣手铐,并且用绳子把它绑在船上在下面拖,不然把它的胡子剃干净,再把它放逐到荒岛上去,有人看到那个小混蛋吗?”

说了这么一大堆并不意味着德里宁不喜欢雷佩契普。相反,他很喜欢它,所以担心它出事。因为担心,德里宁才发脾气。就像你跑出去在路上迎面碰到了汽车令母亲因此大发雷霆那样,陌生人就不会这样。当然,雷佩契普掉进水里,谁都不担心,因为它是个游泳高手。可是猜到即有可能发生什么事的三个人却十分紧张了,水下那些面目凶狠的海人手中拿着杀气腾腾的长矛呢。

几分钟之后,黎明踏浪号掉转了方向,大家终于看清水里那个黑乎乎的家伙就是雷佩契普。它正兴高采烈地叽叽喳喳,可他嘴里灌满了水,所以,大家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如果不让它闭上嘴,它可要把什么事情都说出去了。”德里宁叫道。德里宁奔向舷侧,亲自放下一根缆绳,对水手们喊:“行了, 行了,回到你们的岗位上去。不用人帮忙我自己能把一只老鼠拉上来。”雷佩契普从缆绳上爬了上来——行动不是很利索,因为他全身的皮毛都湿透,身体很沉重——德里宁弯下腰,对它小声说:“别说。一个字也别说。”

谁知那只湿淋淋的老鼠踏上甲板后,竟然对海人毫无兴趣。

“甜啊!”它吱吱叫道,“甜啊,甜啊!”

“你在说什么啊?”德里宁生气地问,“不要把你身上的水抖在我身上。”

“水真的是甜的,”老鼠说,“很甜,很鲜美,没有盐的苦涩。”

一时之间,没有人完全明白这句话的意义。可是雷佩契普又重复一遍那段古老的预言:“海水变得甜又香,雷佩契普把心放,那里就是最东方。”

大家这才明白过来。

“给我一个水桶,赖尼夫。”德里宁说。

赖尼夫把水桶递到他手里,他放到海里,再吊上来。那水真的像玻璃一样无比剔透。

“也许陛下想先品尝一口?”德里宁对凯斯宾说。

凯斯宾国王双手捧住水桶,举到唇边,浅浅啜了一口,又深深喝了一口,再抬起头。他的脸色都变了,眼睛更加明亮,整个人精神焕发。

“是啊,”他说,“果然很甜。这就是真正的水啊。我不确定喝了这水会不会被毒死。不过现在如果是为了尝尝这水的味道,我倒愿意被毒死。”

“什么意思?”爱德蒙问。

“这——这不是水,而是光,比任何东西都像光。”凯斯宾说。

“说得太对了,”雷佩契普说,“这就是光,我们现在一定很靠近世界的尽头了。”

大家沉默了一会,之后露茜在甲板上跪下,直接对着水桶喝水。

“我长那么大还从没尝到这么甘甜的东西呢。”她喘着气说,“不过,真带劲,现在什么我都不想吃了。”

船上的人都喝了一通,然后大家都默不作声。他们都认为这水简直太奇妙了,太带劲了,充满能量。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发现了这种海水的另一种功能。我前面说过,自从他们离开拉曼杜的岛之后, 光线很强,太阳光很刺眼( 虽然还不太热),海面很亮,天空很灿烂。这时,亮度不仅没有减弱,反倒是增强了,可他们竟然也能忍受。

他们的眼睛现在可以一眨不眨地仰望太阳,能直视比之前见过的更加强烈的光线。甲板上、船帆上、他们自己脸上、身体上都更加明亮,而且越来越明亮,甚至每根缆绳都在散发着光芒。第二天早晨, 太阳升起时就比平时大了五六倍,他们盯着太阳,还能看得见从太阳上飞起的鸟的羽毛。

整整一天,船上没有人说过一句话。直到午餐时间,谁也不想进餐, 喝了这水大家就够了,德里宁说:“我不明白,一丝风都没有,船帆都不动,海面平静得像小池塘。可是我们的船竟然还是动力十足。”

“我也一直在想,”凯斯宾说,“估计我们是遇上强大的水流了。”

“嗯,”爱德蒙说,“如果世界真有个边缘的话,我们的船又正在接近边缘,这可不太好啊。”

“你是说,”凯斯宾说,“我们的船很有可能……嗯,就这样流出去?”

“是啊,是啊,”雷佩契普拍着两个爪子说,“我一直就是这么想的——世界像个大圆桌,各大洋的水无穷无尽地从边上流下去。这条船会翻倒,我们都被翻倒。一会儿我们翻过边缘就清楚了。然后就往下扎,往下飞快地冲……”

“嗯,你觉得海底有什么在等我们呢?”德里宁说。

“应该是阿斯兰的国土吧,”雷佩契普眼睛闪闪发光,说,“或许没有底,一直冲下去、冲下去、没个头。不管是什么,只要看一次世界尽头外边是什么景象,不就值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