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道士(第2/4页)

“这和周先生有什么关系?”

“我们抓到其中一位攻击者,逼问他之后,供出是平康坊道士所委托的。”

“委托他们攻击你们?”

“没错。”

“你是说,那件事是周先生唆使的?”

“他们没供出周先生大名。但我们曾到他们所说的平康坊道士家探看,发现那儿正是周先生家。”

“要是真有其事,周先生为什么要派人攻击你们倭国人呢?”

“我们也想知道。或者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所以他要派人攻击我们——”

“嗯——”阿伦·拉希德似在思索这番话的真伪,乃将视线移至马哈缅都身上。

“空海先生所言都是实情。”

“可是,周先生真会派人攻击——”

“也不能一口断定,所以才想确认一下。”

“若是这样,那不是金吾卫的事吗?为什么不向他们投诉,反而自己来找周先生呢?”

“我们是倭国来的留学生。如今卷入不明事端,万一报案让事件公开,引起莫须有的流言,我们无人也无势自保。若能私下解决,还是尽可能私下解决。这事如果和周先生有牵扯,对周先生而言,私下解决也未必不好。”

“原来如此——”阿伦·拉希德连连点头,唇边浮现一抹微笑。

“空海先生,任何人都有不欲人知的秘密。即使皇上陛下、服侍佛祖的僧侣也不例外。不,我不是说你有此类秘密。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我了解。”

“明白了。我试着找找线索吧。”

说毕,阿伦·拉希德的眼神更自下方往上斜视空海:

“两三天内,我会把状况向马哈缅都回报——”

“那就拜托您了。”

“不过,空海先生——”

“是。”

“我并非直接知道周先生住处,还要打听消息,这得动用种种人情、门路,所以可能需要花些钱打点。”

“喔,这理所当然。”

“钱,可以左右人的一张嘴哪。”

“诚然。”空海伸手揣入怀里,掏出一束铜钱,“真是失礼,如果需要用钱,请从中取用。不够的话,我再准备——”

“不,不,我岂能拿马哈缅都的朋友的钱呢。”

“哪里,这不是送拉希德先生,是让拉希德先生打听消息用的。您是马哈缅都的朋友,我们却要您多费神,若还让您花钱,我们要更惭愧了。”

“可是——”

“是我这边请托您,要您帮忙奔波,若您不收这笔钱,我们会过意不去。”

一阵你来我往之后——

“那我就暂且先保管这笔钱吧。”

语毕,阿伦·拉希德将空海递给他的沉甸甸的铜钱收入怀中。

如此,这天会面的主要谈话就此打住了。

空海他们和马哈缅都一阵闲聊后,走出阿伦·拉希德家。

“空海,你话说得真好。尤其我们在贵妃墓地遭受攻击的那一段,实在漂亮——”走出阿伦·拉希德家一段距离后,逸势开口,“而且,还说得好似有难言之隐,那样的话,任谁也不会认为这是可捞油水的差事啊——”

“嗯,”空海一边点头,一边望向走在身旁的马哈缅都,“那样做,适当吗?”

“没问题。空海先生不是在说谎,先开口要钱的,本来就是对方——”

“我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逸势望向空海,说:

“那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是暂时按兵不动,等阿伦·拉希德回音吗?”

“等归等,但不能只是等——”

“那该怎么办?”

“我已经采取行动了。”

“什么行动?”

“马上见分晓。”

空海简短说完,又再抬头仰望长安蓝天。

空海和逸势在对饮。

场所是阔别许久的胡玉楼。

陪在两人身边的是玉莲。

三人围垆对饮的是胡酒——也就是葡萄酒。

酒杯是琉璃杯。

“喏,空海,有件事我真搞不懂……”逸势饮尽杯中酒问道。

玉莲马上为空杯斟上葡萄酒。

“什么事不懂?”

“关于平康坊的道观。那姓周的,真的在那儿从事道士之类的事吗?”

“嗯。”

“不过,综合大家的话,姓周的好像不是波斯人——”

“看来不是。”

“阿伦·拉希德应该是为了请托卡拉潘才出入那儿的吧?”

“大概吧。”

“可是,姓周的不是卡拉潘吧?”

“应该不是。”

“这么说来,是正牌卡拉潘在幕后操纵姓周的?”

“嗯。”空海点点头。

“为何那样做?”

“若公开出面,阿伦·拉希德之流的客人就不方便去了。就算是对外做个样子,只要去的人看似仅只去占卜吉凶,他们便大可不在乎周遭眼光了。再说,卡拉潘本身也不想太显眼吧。”

“原来如此。”

“逸势,你搞不懂的是指这事?”

“不。”逸势摇头,

“这些,我也猜测得出。我搞不懂的是别件事。”

“什么事?”

“所以说,如果这回事全是那卡拉潘干的——”

“这回事?”

“我是说,刘云樵的妖猫事件,或徐文强棉田出土的兵俑事件。”

“然后呢?”

“你不觉得有点怪吗?”

“怪在哪里?”

“为什么他们要事先预言?”

“预言?”

“就是预言德宗之死,接下来永贞皇帝等等。”

“唔。”

“如果咒术真能杀人,他们大可不必还让妖猫或兵俑说出来,直接下手不就行了?这样绝对不会出差错。我总觉得,与其说卡拉潘的目的是想威胁皇帝,倒不如说他更想引人注目。”

“是吗?”空海突然变了声调。

“如果‘文才’与‘咒才’性质相同,那个卡拉潘应该是想让人见识他的才干吧。空海,坦白说,譬如我,如果事前知道没人要看我写的字,我不会提笔。就因为期待对方看了我的字,会夸赞不愧是橘逸势写的字,我才提笔。咒术也应该如此吧。所以,我一直觉得这次的事件,目的跟‘文才’一样。可是,平康坊那个卡拉潘,却刻意找来周明德这汉人道士当门面,不让自己受人注目。如果这些事都出自同一个人,那为什么一方要大张旗鼓,另一方却低调行事呢?”逸势一口气说毕,望向空海。

空海沉默不语。

“喏,空海,你觉得如何?我就是一直无法理解这点。”逸势望向空海。

当他看到空海的脸,瞬间,吃惊般地收回身子。因为空海脸上喜形于色。

“怎么了?空海。”逸势问。

“逸势,你真了不起!”空海高声道,“逸势啊,你说得一点都没错。这次的事,我也一直无法理解这点。为什么他要刻意预言放话?被你这么一说,我也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