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臭气熏天的卑鄙海盗(第4/5页)

这一切令人烦乱,黑兹尔差一点分了神。她强迫自己的心分开两路——一路集中在自己的任务上,另一路则扮演着斯喀戎需要看到的角色。

她愤怒地尖叫起来:“你都干了什么?”

“哦,亲爱的……”斯喀戎带着伤心的口气,可是黑兹尔感觉到了他隐藏在大手帕下面的笑意,“那只是个意外,我向你保证。”

“我的朋友会杀了你!”

“他们可以试试,”斯喀戎说,“不过与此同时,我想你还有时间给我洗另外一只脚!相信我,亲爱的。我的海龟现在吃饱了。它不想要你。你会很安全,除非你拒绝。”

他用手枪对准她的头。

她迟疑了片刻,让他看到自己的痛苦。她不能轻易答应,否则他不会相信黑兹尔已经被打垮。

“别踢我。”她半抽泣着说。

他目光一闪。这正是他期待的结果。她垮掉了,感觉到无助。斯喀戎,波塞冬的儿子再次赢得了胜利。

黑兹尔难以相信,这家伙会与波西·杰克逊有着共同的父亲。这时她想起来,波塞冬有着多变的性格,如同大海一样。也许他的孩子恰恰体现出这一点。波西是波塞冬善良天性的孩子——强大,但温和而乐于助人,是帮助船只加速安全抵达远方陆地的大海。斯喀戎则是波塞冬另一面的孩子——无情地拍打海岸线,令它支离破碎,或是卷走海岸边无辜的人们,让他们溺亡,抑或是击碎船只,无情地夺走全船人的生命。

她抓起伊阿宋掉在地上的喷壶。

“斯喀戎,”她怒道,“你的脚是你最不令人恶心的东西。”

他的绿眼睛里射出冷冷的目光:“洗就行了。”

她跪下来,尽量不去理会那臭气。她挪到一侧,让斯喀戎不得不调整站姿。她想象大海依然在她背后。她又转动了一下身体,在心中继续保持着那幅景象。

“继续干!”斯喀戎说。

黑兹尔忍住笑意。她已经设法让斯喀戎转了一百八十度,不过他眼中仍能看到水面,还有身后起伏的田野。

她开始洗脚。

黑兹尔从前干过不少肮脏的工作。她在朱庇特营地清理过独角兽的窝,也曾为军团填埋并挖过公共厕所。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对自己说。不过看到斯喀戎的脚趾,她还是忍不住作呕。

斯喀戎抬脚踢来的时候,她向后飞去,只是并没有飞太远。她一屁股落在几码之外的青草地上。

斯喀戎瞪着她:“可是……”

突然,世界变幻,幻觉消失了,斯喀戎彻底糊涂了。大海出现在他背后。他刚才只不过将黑兹尔从悬崖边踢开了。

他放下燧石枪:“怎么会——”

“站起身,把东西送来。”黑兹尔告诉他。

伊阿宋从空中飞来,刚好从她头顶上飞过,将强盗撞下了悬崖。

斯喀戎一路尖叫,疯狂地到处射击,但都射了个空。黑兹尔站起身,跑到悬崖边,刚好看见海龟探出头,在空中一口将斯喀戎咬住。

伊阿宋笑了。“黑兹尔,这太棒了。真的……黑兹尔?嘿,黑兹尔?”

黑兹尔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跪倒在地。

她听到远处的朋友们在船上欢呼。伊阿宋立在她身旁,不过他的行动全变成了慢动作,他的轮廓模模糊糊,说话也变成了一片杂音。

白霜在她身边的岩石与草地上蔓延开来。她刚才召唤的财宝沉回到大地之中。四周迷雾翻滚。

我做了什么?她惊恐地想,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黑兹尔,”她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你干得不错。”

她大气也不敢出。那声音她只听过一次,然而在她心中已重放过千百遍。

她回过身,抬头望向自己的父亲。

他身着罗马服装——平头样式的黑发,苍白而棱角分明的面孔刮得干干净净。外衣与长袍用黑色羊毛织成,绣有金线,面料上不停变换着被折磨的灵魂的一张张面孔。他的长袍边缘带有深红色条纹,代表议员或是执政官。条纹如同一道鲜血的河流泛起道道波纹。普路托的无名指上戴了一颗巨大的猫眼石,仿佛一大块经过打磨处理的冷冻过的迷雾。

他的结婚戒指,黑兹尔心想。不过,普路托从未与黑兹尔的母亲结婚。神不会与凡人结婚。那戒指代表了他与珀耳塞福涅的婚姻。

这个念头让黑兹尔感到愤怒至极,她摇摇头,摆脱眩晕的感觉,站起身来。

“你想要什么?”她问。

她希望自己的口气能给他带来伤害——让他因为自己给黑兹尔带来的所有痛苦而受到惩罚。可是,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我的女儿,”他说,“你让我感到高兴,你成长了。”

没有一样是你的功劳,她想说。她不愿从他的赞许中得到任何快乐,可是她的眼睛却感到有些刺痛。

“我还以为你们这些主神失去了能力,”她好不容易说,“你们希腊与罗马的化身相互争斗。”

“的确如此,”普路托说,“不过,你如此强烈地召唤我,让我出现在你面前……即便只是暂时。”

“我并没有召唤你。”

虽然脱口而出,但她清楚这并不是真的。生平第一次,她欣然接受了自己作为普路托孩子的血统。她尽力去理解父亲的能量,并将它们发挥到了极致。

“当你抵达我在伊庇鲁斯的宫殿时,”普路托说,“你必须有备而来。亡灵不会欢迎你,而女巫帕西法厄——”

“帕西?”黑兹尔问。接着她意识到,这一定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她不会像斯喀戎那样容易被愚弄,”普路托的目光如同火山石般闪耀,“你通过了第一次考验。帕西法厄打算重建她的领地,这将置所有半神于危险之中,除非你在哈迪斯之屋阻止她……”

他的身形开始闪烁。有一刻他是个大胡子,身穿希腊长袍,头上戴了一顶金色月桂花冠。在他脚边,一只只白骨的手从地下探出。

神咬紧牙齿,眉头紧蹙。

他的罗马外形稳定下来。白骨的手融回了大地之中。

“我们没多少时间了。”他看来像个大病初愈的人,“要知道,死亡之门是亡灵庇护所的最底层。你必须让帕西法厄见到她想见的东西。你是对的,这正是所有魔法背后的秘密。可是,当你身处她的迷宫之中,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你在说什么?什么迷宫?”

“你会明白的,”他保证,“还有,黑兹尔·列维斯科……你不会相信我,不过我为你的能量感到骄傲。有时候……有时候我能关心我孩子的唯一办法便是远离他们。”

黑兹尔忍住了想骂人的冲动。普路托不过是另一个不负责任、寻找牵强借口的神祇父亲。可是,当那几个字在她心中重放时,她的心依然怦怦直跳:我为你的能量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