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恐怖的爱神(第2/5页)

“在那边……”尼克指指东面的六边形建筑,四周排列着一根根独立的石柱,“那是国王的陵墓。”

“可是他的墓不在那儿了。”伊阿宋猜测。

“消失了几百年,”尼克说,“帝国倾覆之后,那地方被改成了教堂。”

伊阿宋咽了一口唾液:“这么说,要是戴克里先的幽魂还在这个地方——”

“也许他并不那么开心。”

风沙沙作响,吹起的树叶和食品包装纸在列柱廊内翻滚。从眼角的余光里,伊阿宋注意到了一些动静——一片模糊的红色与金色。

他扭过头去,一片锈色的羽毛落在通往下方的台阶上。

“那边,”伊阿宋说,“长翅膀的家伙。你觉得那些阶梯通向哪里?”

尼克拔出剑。他的微笑比他眉头紧蹙的样子更令人不安。“地下,”他说,“我最喜爱的地方。”

地下并不是伊阿宋最喜爱的地方。

自从他与小笛和波西在罗马城下旅行,在斗兽场的地下室里大战巨人双胞胎之后,他做的全是关于地下室、暗门,还有巨大无比的仓鼠转轮的噩梦。

有尼克同行并不令人感到宽心。他的冥铁剑似乎加深了阴影的晦暗,仿佛这来自地狱的金属从空气中吸走了光与热。

他们爬过一个巨大的地窖,厚重的柱子支撑起拱形屋顶。石灰石块非常陈旧,几百年的潮湿让它们黏结在一起,让这地方看来如同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

没有游客敢贸然到下面来。显然,他们比半神更为明智。

伊阿宋掏出他的罗马短剑。两人走进低矮的拱门,脚步声在石头地面上回荡。带铁条的窗户排列在一面墙顶部,面向街面,这只让地窖更令人感觉幽闭恐怖。照进来的一束束阳光就像是倾斜的牢房铁栅,陈旧的灰尘在光线中舞动。

伊阿宋走过一根支撑梁向左看去,差一点被吓得心脏病发作。直勾勾盯住他的是一尊戴克里先的大理石半身像,石灰石面孔带着愠怒。

伊阿宋稳住呼吸。这地方是给蕾娜留下字条的好地方,可以告诉她去往伊庇鲁斯的路线。这里远离人群,不过他相信蕾娜一定能找到它。她具有猎手的直觉。他将纸条塞进雕像与底座之间,退后几步。

戴克里先的大理石眼睛令他紧张。伊阿宋忍不住想起了忒耳弥努斯——新罗马会说话的雕像神。他希望戴克里先不会对他大叫大嚷,或是突然开始唱歌。

“你好!”

不等弄明白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伊阿宋已经一剑砍下了国王的脑袋。雕像跌落下来,在地板上摔碎了。

“那样可不大好。”身后的声音说。

伊阿宋转过身。先前在冰激凌小摊上的带翅膀的男人靠在近旁的一根柱子上,漫不经心地往空中抛着一个青铜小环,一只装满水果的柳条野餐篮放在脚边。

“我是说,”男人说道,“戴克里先对你干了什么?”

空气在伊阿宋脚边转动。大理石碎片聚集成一场微型龙卷风,旋转着飞回到底座上,重新恢复成一具完整的半身像,纸条还塞在雕像之下。

“呃——”伊阿宋放下剑,“这是个意外,你吓坏我了。”

带翅膀的家伙咯咯笑了。“伊阿宋·格雷斯,人们对西风有很多种说法……热情、文雅、充满活力、英俊过人。不过从来没有人说过我吓人。我把那样粗鲁的行为留给了我北方的大风同胞。”

尼克慢慢向后挪去。“西风?你是说你是——”

“法沃尼乌斯,”伊阿宋明白了,“西风之神。”

法沃尼乌斯笑着鞠了个躬,显然很高兴被认出来。“那是我的罗马名字。如果你是希腊人的话,可以叫我的希腊名字泽费罗斯。对此我并不介意。”

尼克对此似乎很介意。“为什么你的希腊身份和罗马身份没有互相冲突,不像别的神呢?”

“哦,我偶尔也会头疼,”法沃尼乌斯耸耸肩,“有一些早晨醒来的时候我身穿希腊长袍,但我确信自己是穿着罗马元老院的睡衣入眠的。不过,大多数时候我并不为冲突而烦心。你知道,我只是个小神,没那么引人注目。在你们半神中间来来回回的战斗对我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那么……”伊阿宋不知道是不是该把剑放回剑鞘,“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几件事情!”法沃尼乌斯说,“带着我的水果篮出来闲逛。我总带着一篮水果。你想来个梨吗?”

“我很好,谢谢了。”

“让我们瞧瞧……刚才我在吃冰激凌。现在我在转圈环。”法沃尼乌斯用食指转起了青铜环。

伊阿宋不知道圈环是什么东西,不过他尽量保持专注。“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带进这个地窖?”

“哦!”法沃尼乌斯点点头,“戴克里先的石棺。是的,这就是他最终的安息之地。有人把它从陵墓中挪出来,一些野蛮人毁掉了石棺。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他悲伤地摊开双手,“你们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我的主人把它拿走了。”

“你的主人?”伊阿宋眼前闪过科罗拉多州派克峰上一座飘浮的宫殿,他曾经去那儿(而且差一点丢了命),拜访一个疯狂气象员的工作室。他宣称自己是所有风的神。“请告诉我,你的主人不是埃俄罗斯。”

“那个没脑子的?”法沃尼乌斯哼了一声,“不,当然不是了。”

“他是说厄洛斯,”尼克的声音显得有些急躁,“拉丁语的丘比特。”

法沃尼乌斯笑了:“很好,尼克·德·安吉洛。顺便说一句,很高兴又见到你。好久不见。”

尼克的眉毛拧在了一处。“我从来没见过你。”

“你从来没看见我,”神纠正他,“不过我可是一直在观察你。你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就到过这里,那之后还有过几次。我知道,你最终会回来面对我的主人。”

尼克的脸色显得比平常更苍白了。他的眼睛在洞穴般的房间里飞快地搜索,仿佛他开始感觉到中了圈套。“尼克?”伊阿宋说,“他在说什么呢?”

“我不知道,一点儿也不知道。”

“一点儿也不知道?”法沃尼乌斯大声说,“你最关心的人……落入了塔塔勒斯,而你还不肯透露事实的真相?”

突然,伊阿宋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偷听。

你最关心的人。

他记起小笛曾告诉他,尼克爱上了安娜贝丝。很显然,尼克的情感比简单地爱上她要深切得多。

“我们只是为了戴克里先的权杖而来的,”尼克说,明显急着想转变话题,“它在什么地方?”

“啊……”法沃尼乌斯哀伤地点点头,“你以为这跟面对戴克里先的幽魂一样容易吗?我恐怕不是这样,尼克。你的审判会困难得多。要知道,在这地方成为戴克里先宫殿很久之前,它是通向我主人的审判庭的大门。我在这里住了很久很久,把那些向丘比特寻求真爱的人带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