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6/6页)

“这一切总共意味着什么呢?”撒旦说着,露出他那邪恶的微笑,“根本什么都不意味。你们一无所获。你们总是从进去的地方出来。已经一百万年了,这个种族一直单调乏味地自我繁衍着,单调乏味地重复上演着愚蠢的行为——何时才是尽头呢?没有智者能够猜到。谁能从中受益呢?没有人能,除了一帮卑鄙篡夺权位的鄙视你们的王公贵族——如果你们接触他们,就会感到自己被玷污了;如果你们有事情要提出,就会被劈头盖脸地关在门外;你们为他们受奴役,为之打仗,为之卖命,不以此为耻,反以此为荣;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你们永久的冒犯,而你们却不敢言怒;他们是靠你们的施舍圈养起来的乞丐,却对你们颐指气使,就像施主对待乞丐;他们用主人对奴隶的语气跟你们讲话,而你们要用奴隶对主人的语气来回答;他们被你们不仅在口头上而且发自内心地尊重——如果你们有心——你们却因此而鄙视自己。第一个人类,你们种族的始祖,就是一个伪君子和懦夫,至今人类的这些品质还没有消退,还在朝这个方向上发展着;这是所有的文明赖以建立的基础。为它们的永恒干杯吧!为他们的繁衍壮大干杯!为——”说着他看了看我们的脸色,看我们被伤害到什么程度,然后他中断了简短的宣判,停止了笑声,他的态度改变了。他温柔地说:“不,我们还是为彼此的健康干杯吧,让文明随它去吧。通过一个尘缘意念,酒就会从空中飞到我们手中,那酒非常美妙足以拿来敬酒;把空酒杯抛开吧,让我们来喝这一杯,这里面的酒从前还从未造访过这个世界。”

我们听从了。当新酒杯落下时,伸出手接住了它们。它们是外形漂亮的高脚杯,但是它们不是用任何我们熟悉的材料制造的。它们好像在打着手势,它们好像是活生生的,它们的颜色的确是动感的。它们光彩夺目、熠熠生辉,上面的每一种色调都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流光溢彩如潮反复,彼此交汇着、冲撞着、闪耀着,不断放射出迷人的精致色彩。我想那是猫眼石经过了海浪的洗涤冲刷,闪耀出辉煌的火焰。但是,说到杯子里面的酒,就没有什么可以借以形容、与之媲美了。我们喝了下去,感到一阵奇怪的着了魔般的狂喜,就好像是天堂悄悄穿过我们的身心,塞皮的眼中噙满了泪水,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说:

“有一天我们会到达那里的,然后——”

说着他偷偷摸摸地瞥了一眼撒旦,我想他希望撒旦会说,“是的,有一天你们会到达那里。”但是撒旦似乎正在想着别的事情,什么也没说。这叫我感觉糟糕透了,因为我知道他明明听见了;凡事不管说出口还是没说出口,都逃不脱他。可怜的塞皮看上去非常难过,没有把他的话说完。高脚杯升起来,飞入天空,三个一组,发出夺目的光彩,然后消失了。它们为什么没有留下来?这就像一个糟糕的征兆,叫我们萎靡不振。我是否还能再看见我那可爱的杯子?塞皮是否还能再看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