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在绿色和金色的阴霾中乾神之歌 第一章 苔瑟宝慕夫人开车向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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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钱伯斯从不知道自己双手神速几非尘世所有。他现在只知道:跌跌撞撞冲出底凹-托阿、重返美国的时候,他的衬衫——因为奥伊在里面,所以鼓起一道怀孕了似的圆弧线条——在无可名状的冲力中被拉脱出了牛仔裤腰带。这之前还从未有幸在不同世界间穿梭(上一次还差一点被一辆出租车轧死)的貉獭便滑落下去。这世界上几乎没有人能阻止这样一种重力下的掉落(事实上,这很可能根本不会伤及貉獭),但杰克可不是别的什么人。卡太青睐于他,以至于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到了罗兰的那一边。现在,他的双手飞速地弹伸出去,太快了,简直看不清手的动作。当那双手再次显形时,方才让人看明白:一手弯曲着托住貉獭项背处厚实的粗毛,另一手则托在它长长身尾的短毛下。杰克将他的好朋友轻轻放在地上。奥伊抬头看他,送上一声短促亲热的回报。一声吠叫似乎含着两种意味:谢谢,以及,别再这么做啦。

“来吧,”罗兰说,“我们必须要快。”

杰克跟着他走向店门,奥伊还是跟定他的脚后跟,老位置。门上,用一只橡皮小吸盘挂着一块招贴,写着:我们开张了,快进来吧!就像一九七七年时一样。门框左边的窗玻璃上还贴着这样的告示:

一传十十传百大伙儿都要来

第一届教堂事务公理会

豆筵晚餐

一九九九年六月十九日

七号街和客来特街十字路口

教区事务大楼(后门)

下午五点至七点

第一刚果

“时刻欢迎您,好邻居!”

杰克心想,豆筵晚餐还有个把钟头就要开始了。他们已经铺好餐布、布好餐桌了吧。门右的窗玻璃上则是一条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消息:

第一届洛弗尔—斯通翰姆时空闯客教堂

您会加入我们的崇拜吗?

周日祈祷时:上午十点

周四祈祷时:下午七点

每周周三为青年教友之夜!!!晚上七点至九点

游戏!音乐!经文念诵!

……还有……

时空闯客的时闻播报!

嗨,孩子们!

“不见不散!”

“我们寻找天堂之门——愿意和我们一起追寻吗?”

杰克发觉自己正想着哈里根,在第二大道和四十六街的街角布道的牧师,并自问:在这两个教堂的面前,他会觉得哪个更有吸引力?他的头脑可能会让他选择第一刚果,但他的心——

“快点,杰克!”罗兰又催了起来,当枪侠推开门时,门上方传来一声轻灵的铃铛响。诱人的气味扑面而来,不禁让杰克一下子想起卡拉主街上图克的小店:咖啡和薄荷糖,烟草香和意大利腊肠,橄榄油,以及盐水、甘糖和香料那浓郁的芳香。

他跟着罗兰进了店,并意识到他至少还是随身带了两样法宝。“草原狼”机动手枪在牛仔裤后腰上结结实实地插着,放有欧丽莎的背袋还吊在肩头、垂在左侧,这样,他用右手一探就可轻松取得。

2

文德尔·齐普·麦卡佛伊正在熟食柜台后面,费力地举起苔瑟宝慕太太所点的那份超足量香辣蜜腌火鸡,他们正聊着齐瓦丁湖上时髦摩托艇的兴起……确切地说,是苔瑟宝慕太太在慷慨陈词,而当门铃这一响,他的齐普生涯又将变得动荡不安(老人们看到你的车翻进小沟,总会说:你翻身当乌龟了)。

齐普心想,苔瑟宝慕太太或多或少可以说是典型的夏季游客:和克罗伊斯国王一样富可敌国(至少她那位互联网新贵的先生是),还像个喝多了威士忌的鹦鹉一样说个没完,而且疯得像是打了吗啡的霍华德·休斯①『注:霍华德·休斯,美国第一位亿万富翁、飞行探险家、电影人。』。她完全负担得起豪华私人游艇,却开着一艘破破烂烂的小划艇来到了湖的这一边,恰好在当年约翰·卡伦经常拴船索的船坞上系好了小船——在那天以前(时光流逝,将这段逸事提纯到更高的境界,就如同再三打磨抛光的柚木家具般,齐普说起那天的事儿时,会越来越字正腔圆,如同令人尊敬的电台牧师提及“我们的主”时所必用的强调语气)。苔瑟宝慕太太喜欢说话,爱管闲事,长得还不错(差不多吧……他觉得……只要你不介意她的浓妆和发胶就行),钱包鼓鼓,还是个共和党人。在这种情况下,齐普·麦卡佛伊觉得大可放心地将大拇指偷偷摁在了秤盘的一角……这是他父亲教他的小诡计,父亲告诉他:理论上你可以欺骗外乡人,只要他们付得出钱就行,但你绝不可以在家乡人面前做什么手脚,即便是在富得像洛弗尔镇的大作家金先生一类的人面前也不行。为啥呢?因为一旦风言风语传出去,接下去的事情便可想而知,你不得不遵循搬离小镇的陈规,还得在寒冬二月、也就是洛弗尔镇七号街边的积雪深达九英寸时搬走。不过,现在还不到二月,况且,苔瑟宝慕太太——希伯来人之女,如果他有幸见识过的话——显然不是本地人。不,苔瑟宝慕太太和她那位富得像克罗伊斯国王的互联网新贵丈夫会在目睹第一片秋叶飘零时搬回纽约城。所以,他才心安理得地摁下拇指,将原价六美元的火鸡变成了七美元八十美分。同样,也就无所谓地听任她转换话题指责比尔·克林顿是个多么可恶的男人,要知道,齐普已经两次投了比尔,只要宪法允许,他还准备再投上第三票。比尔很聪明,能说服傻瓜蛋们为自己卖命,他也没有彻底忘记工人阶级,况且他占用的女人比马桶还多。

“可现在戈尔无非是指望着……裙带关系!”苔瑟宝慕太太念叨着,一边埋头写着支票(磅秤上的火鸡眨眼间就增重了两盎司,齐普决定最好还是点到为止,谨慎至上)。“宣称是他发明了互联网!哈!没人比我更知道了!实际上,我还真的认识那个发明互联网的人呢!”她抬起眼睛(现在,齐普的拇指离电子秤远远的,他对于这种事情总是很有预感,要是没有那可就该死了),俏皮地朝齐普笑了笑。她压低嗓门,摆出一副“我只告诉你一个”的神情说道:“我当然认识了,我和他躺在一张床上都快有二十年啦!”

齐普由衷地一笑,将香辣火鸡搬下了秤盘,放在一张白纸上。他很乐意抛开摩托艇之类的话题,虽然他自己也在牛津“北欧海盗摩托”(“大玩具男孩”)公司订购了一台。

“我明白你的意思!戈尔那家伙,滑头!”苔瑟宝慕太太兴致勃勃地点着头,所以齐普决定再加一点码。基督作证,绝不会伤害她的。“比如说他的头发——你怎么能信赖那种抹了一头黏糊糊发胶的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