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讲故事 第三章 牧师的故事(第6/13页)

“不只是那样。”罗兰说。

卡拉汉转脸看着他。

“你穿越了隔界,神父。这个世界的某个东西在呼唤着你。我怀疑就是你教堂里的那个东西,但是恐怕你第一次知道它的时候它并不在教堂里。”

“是的,”卡拉汉说。他敬畏地看着罗兰。“它当时不在这儿。你是怎么知道的?告诉我,我请求。”

罗兰没有说。“接着讲吧,”他说,“接下来你遇到了什么事?”

“接下来是鲁普的事,”卡拉汉说。

9

鲁普的姓是德尔伽朵。

只有一瞬间罗兰表现出了惊奇——他的眼睛瞪大了——但埃蒂和苏珊娜太了解枪侠了,他们知道哪怕是这一瞬间惊奇的表现也是不同寻常的。与此同时,他们对这种简直不可能是巧合的巧合几乎已经习惯了,他们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某个运转着的大齿轮上的一次转动。

鲁普·德尔伽朵三十二岁,是个自上次喝醉后五年来都只是偶尔喝上一杯的酒鬼。从一九七四年他就在家园工作了。马戈鲁德创建了那个地方,但鲁普·德尔伽朵给它注入了真正的活力,让它的活动变得有意义。白天的时候,他是第五大道广场酒店的维修工。晚上,他是收容所的工作人员。他帮助制定了家园的戒酒政策,是卡拉汉走进家园时第一个欢迎他的人。

“我第一次在纽约的时候待了一年多一点,”卡拉汉说,“但到一九七六年三月,我……”他停住了,很费劲地想往下说,但另外三个人已经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了他要说什么。除了额头上那块疤以外,他的脸整个涨成了玫瑰红;相比之下,那块疤则泛着不可思议的白光。

“嗯,好吧,我猜你们要说到三月份的时候,我已经爱上了他。那让我成了一个变态吗?一个同性恋?我不知道。他们说我们牧师都是,对不对?不管怎么说,有些人是这么说的。为什么不呢?每一两个月,报纸上就会出现又一个喜欢把手伸进祭台助手袍子里的牧师的故事。至于我自己,我不认为我是个同性恋。上帝知道,对于女人漂亮的大腿我不是毫无知觉的,不管我是不是牧师,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去调戏祭台助手。我和鲁普之间没有身体接触。但我爱他,不仅仅是他的思想或他对家园的奉献和理想,也不仅仅因为他选择了在穷人当中完成自己真正的使命,就像耶稣一样。他对我有身体上的吸引。”

卡拉汉又停了下来,挣扎着,然后终于说出来了:“上帝啊,他真美。真美!”

“他出什么事了?”罗兰问。

“三月末一个下雪的晚上,他进来了。收容所已经满了,人们都很躁动。刚刚还有人打了一架,我们正在收拾残局。有一个人正处于震颤性谵妄中,洛文·马戈鲁德把他带到后面自己的办公室里,让他喝搀了威士忌的咖啡。我认为我告诉过你,在家园里没有禁闭室。那时是吃晚饭的时间,确切地说已经吃完饭半个小时了,由于天气原因,有三个志愿者没能来。收音机开着,有两个女人跳着舞。‘动物园的喂食时间,’鲁普曾这样说过。

“那时我脱掉了上衣,正要往厨房走……一个叫弗兰克·斯比奈里的伙计揪住了我的衣领……他想问问我答应给他写推荐信的事……还有一个女人,叫丽莎什么的,想要我帮忙完成匿名酒鬼会的一个程序,‘列一张单子,写出我们伤害过的人’……还有一个年轻人想要我帮忙完成一个求职申请,因为他虽然认识一些字,但没有书写能力……炉子上有什么东西烧煳了……简直是乱成一锅粥。但我喜欢这种混乱。它能把人吞没,然后推着你往前走。但是做到一半的时候,我停住了。并没有敲钟声响起,屋里的味道也只有酒鬼身上的酒气和食物的糊味……但是那蓝光却像领子一样围着鲁普的脖子。我看见他脖子上有印子。只是一些小印子。不比指甲掐的大。

“我停下了手里的活,我当时肯定是晃了几下,因为鲁普很快朝我这边走来了。然后我可以闻到那股味道,虽然很微弱:那种刺鼻的洋葱混合着烧红的金属的气味。我肯定是丢失了几秒钟,因为一下子我们俩就在存放匿名酒鬼会资料的档案室旁边的角落里了,他问我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他知道我有时候会忘了吃饭。

“那股味道消失了。绕着他脖子的蓝光也消失了。被某种东西咬过的小印子也消失了。除非咬人的吸血鬼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那些痕迹总是很快就不见了的。但是我知道那是什么。问他在何时何地跟什么人在一起是毫无意义的。吸血鬼,甚至连第三类——或者很可能尤其是第三类——是有伪装自己的办法的。池塘里的水蛭在唾液中分泌一种酶,这样它们吸血的时候,人的血液也会照样流动。那酶还可以麻醉皮肤,所以除非你亲眼看到那东西趴在你身上,否则你根本不知道有东西吸你的血。第三类吸血鬼似乎能在唾液里分泌某种让人短期选择性失忆的东西。

“我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我说我刚才只是突然有点头晕,大概是因为从冷空气里突然走到明亮而吵闹的热屋子里吧。他相信了我的话,然后说我要放轻松点。‘我们可不能失去你,你太宝贵了,唐,’他说,接着他吻了我。这里。”卡拉汉用满是伤疤的右手碰了一下右脸颊。“我现在想,我刚刚说我们并没有身体接触是不对的。他吻过我一次。我现在还能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感觉。甚至连他上唇细小的胡渣带来的微微刺痛感都记得……在这里。”

“我替你觉得伤感。”苏珊娜说。

“说谢啦,亲爱的,”他说,“你知道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一个人得到来自自己世界的抚慰是一种多么美好的感觉吗?就像一个被抛弃的人得到了家里的问候。或者喝了许多年无味的瓶装水之后又尝到了甘甜的泉水。”他伸出手来,双手握住了苏珊娜的手,微笑着。埃蒂觉得那笑容有些勉强,甚至有些虚伪,他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卡拉汉神父现在又闻到了那种洋葱和烫金属的刺鼻味道怎么办?如果他现在就看到一道蓝色的光,不是像领子一样绕着苏珊娜的脖子,而是像腰带一样绕着她的肚子怎么办?

埃蒂看看罗兰,但是并没得到任何安慰。枪侠仍然面无表情。

“他得了艾滋病,对不对?”埃蒂问,“有个同性恋吸血鬼咬了你的朋友,把病传染给他了。”

“同性恋,”卡拉汉说,“你是要告诉我那个愚蠢的词真的……”他摇着头,没往下说。

“是啊,”埃蒂说,“红袜子输了全球联赛,同志就是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