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来吧,收割 第一章 猎女月下(第2/5页)

库斯伯特和阿兰——眼睁睁地看着罗兰成了爱情的俘虏,刚开始还不太敢相信,同时又有些嫉妒,有些高兴,但现在,他们满心恐惧。他们被送到这个本该很安全的地方,结果却发现这里充满阴谋;他们被派到这里做清点工作,却发现这个领地的大多数贵族都已经倒戈效忠联盟最大的敌人;他们和三个冷血杀手结下私仇,而很可能这三个人杀过的人都可以填满一个大坟场了。但他们觉得这种境况尚能驾驭,因为罗兰在领导他们。自从这个朋友打败柯特之后,他在他们心中近乎传奇——竟然能想到把鹰作为武器!——而且在十四岁就成了枪侠,这么小的年龄还从无先例。从蓟犁出发时,他们因为此次任务得到了自己的枪,这一点在当时对他们意义重大,但当他们意识到罕布雷市和这个领地的问题有多么严重之后,几支枪变得没有任何意义。意识到这一切之后,罗兰是他们可以依赖的武器。而现在——

“他就像一把被扔到水里的手枪!”一天晚上,库斯伯特下了这样的结论,就在罗兰骑马赶去会苏珊之后没多久。雇工房门廊的上方,处在新月状态的猎女月升上了天空。“就算有人把枪捞起来晾干,天知道它还能不能再开火。”

“嘘,等等,”阿兰说,然后看着走廊的栏杆。为了逗坏脾气的库斯伯特开心(这个任务在通常情况下很简单),他说:“哨兵在哪儿呢?是不是难得早早跑到床上睡觉了?”

但这却让库斯伯特更恼火。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鸟头了——他也说不清具体有多少天——他觉得这是不祥之兆。“跑倒是跑了,但没去睡觉,”他回答,然后气急败坏地看着西方,罗兰骑着那匹大笨马就是往那个方向去的。“我想可能是走失了。就像是某人的心灵或理智一样。”

“他不会有事的,”阿兰有点尴尬地说。“你和我一样了解他,伯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没事。”

库斯伯特的回答没有任何幽默感,只是轻轻说了一句:“现在,我并不觉得自己了解他。”

他们都已经尝试过用各自的方法来和罗兰谈话;两人都得到了相同的回应,其实那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回应。在单方滔滔不绝的对话中,罗兰迷离的眼神(也可能还稍微有些忧虑)对任何一个尝试过和瘾君子谈话的人来说都是很熟悉的。那种表情表明罗兰的思绪完全被苏珊的面庞、苏珊皮肤的味道和苏珊身体的线条所占据了。不,用占据来形容他的情况太愚蠢了,这个单词程度太轻了。这不是占据,而是迷醉。

“她做的事让我有点恨她,”库斯伯特说,他的声音中有一种阿兰从未听过的情绪——嫉妒、沮丧和恐惧的混合。“也许不仅仅是一点点。”

“你不该这样!”阿兰并不想让自己听上去很震惊,但没做到。“她对此并无责任——”

“真的吗?她和他一起去了西特果。他看见的东西她也都看见了。天知道他俩亲热之后她还对他说了什么。而她绝对不是个糊涂蠢笨的女孩。只要看看她如何处理事情就知道了。”阿兰猜想伯特是想到了那个科尔维特小钱包。“她肯定知道自己已经成为问题的一部分了。她肯定知道!”

库斯伯特话语中的怨恨太明显了,明显得让人有点害怕。阿兰想,他是嫉妒了,嫉妒她偷走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但还不止这样。他也嫉妒自己最好的朋友,因为他赢得了他们此生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子的芳心。

阿兰靠过身去,抓住库斯伯特的肩膀。库斯伯特不再忧郁地看着大门,他扭头看着自己的朋友,不禁被阿兰脸上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这就是卡。”阿兰说。

库斯伯特几乎冷笑出声。“如果每次有人把偷盗、淫欲或是别的什么愚蠢行为怪罪于卡的时候我都能吃顿热饭——”

阿兰的手用上了劲儿,直到足以使人疼痛。库斯伯特本可以挣脱,但他没有。他盯着阿兰。那个爱开玩笑的伯特消失了,至少在此时是消失了。“我们俩根本不能去怪罪什么,”阿兰说。“难道你不明白么?如果是卡的力量带走了他们,我们不需要再指责了。我们不能指责谁。我们必须超越这一点。我们需要他。我们也可能需要她。”

库斯伯特看着阿兰的眼睛,似乎看了很久。阿兰看出伯特内心的愤怒和判断力正在较劲儿。最终(也许只是暂时)判断力占了上风。

“好吧,好吧。这就是卡,是每个人的替罪羊。毕竟那就是构成伟大的未知世界的主要成分,难道不是么?因此我们就没必要为自己的愚蠢行为而自责?阿兰,放开我,你要把我的肩膀拧断了。”

阿兰松开手,坐回到椅子上,松了一口气。“真希望我们现在能知道如何处理鲛坡的问题。如果我们不尽快开始清点——”

“我倒是有个主意,”库斯伯特说。“并不会很费事。我确定罗兰可以帮得上忙……只要我们俩有谁能暂时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这个问题上。”

然后,他们坐在那里,看着院子,一言不发。在雇工房里,鸽子——这也是近日来罗兰和伯特之间另一个争论的主题——咕咕地叫了起来。阿兰为自己卷了一根烟。卷得很慢,卷完之后的成品看上去也很古怪,但好歹点烟的时候它并没有散开。

“你父亲要是看到你抽烟非扒了你的皮不可。”库斯伯特说。但他的口气中还带着些佩服。而到了明年吻月升起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变成了真正的烟客,在这三个皮肤晒得黝黑的年轻人的眼中,再也找不到童年的痕迹。

阿兰点点头。味道呛人的外新月烟草让他的脑子有些晕晕乎乎,喉咙也觉得有点疼。可香烟就是能够让他的神经平静下来,而现在他的神经需要镇静。他不知道伯特是否也有同感,但这些天来,他总在风中闻到血腥味。也许其中一部分血是他们自己的。他并没有被吓倒——至少现在还没有——但他心里非常、非常担忧。

4

尽管他们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受成为枪侠的训练,库斯伯特和阿兰仍像许多同龄男孩一样抱有一种错误的想法:年长者也是强者,至少在策略或智慧方面如此;他们甚至相信成年人总是知道孩子们在做什么。尽管罗兰正处于热恋中。可在这个问题上,他仍然比他们俩明白,在城堡游戏中,两方都是蒙在鼓里的,而阿兰和库斯伯特已经忘记了这一点。如果告诉他们,大灵柩猎手中至少有两个人对那三个来自内世界的年轻人抱有忌惮之心,而且对这种不明朗的状态感到极度厌烦,他们肯定会很吃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