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来吧,收割 第一章 猎女月下(第3/5页)

猎女月已近半圆。一天凌晨,雷诺兹和德佩普一起从旅者之家的二楼走下来。除了一些鼾声和艰难的呼吸声之外,厅里很安静。在罕布雷最热闹的酒吧里,头一天的派对已经结束,人们正在等着下个派对的到来。

乔纳斯坐在蝙蝠门左边专属克拉尔的桌子边上,正在玩大臣的耐心这个游戏,一个安静的客人坐在他身边。今晚,他穿了一件宽松便衣,他低头看牌时,呼出的气隐约可见。天气还没有冷到结霜的程度——还不到时候——但很快就会到了。空气中的寒意预示了这一点。

他的同伴也呼出微弱的白气。津巴·莱默瘦削的身形包裹在一件灰色的瑟拉佩长披肩里,披肩上有很浅的橘色条纹。当罗伊和克莱(莱默认为把他们叫做莽撞鬼和蠢蛋可能更贴切些)出现的时候,他俩正差不多要进入正题。看来那两个家伙在二楼和小情人的厮混已经告一段落了。

“艾尔德来得,”雷诺兹说,“莱默先生。”

莱默点点头,略带厌烦地从雷诺兹看到德佩普。“祝天长夜爽,先生们。”当然了,世界已经转换了,他想。让这么两个笨蛋担此重任就足够说明这一点了。乔纳斯还稍稍强一点。

“我们可以跟你说一句话么,艾尔德来得?”克莱·雷诺兹问。“我们一直在商量,罗伊和我——”

“真不明智,”乔纳斯用有点颤抖的声音说。莱默觉得,如果自己死的时候发现死神就是这个嗓音,他也一点都不吃惊。“商量会引起思考,而思考对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来说是危险的。就好像把你们的鼻子凑到子弹头跟前一样。”

德佩普发出一阵驴子般的笑声,好像还不明白自己这个玩笑是在拿他开涮一样。

“乔纳斯,听好了,”雷诺兹开口了,但他接着没把握地看了看莱默。

“你可以在莱默先生面前说,”乔纳斯说,随手新摆出一列牌。“不管怎么说,他是我们的大老板。所以我玩大臣的耐心这个游戏以示敬意。”

雷诺兹看上去有点吃惊。“我还以为……就是说,我还以为市长托林是……”

“哈特·托林根本不想知道我们和‘好人’法僧交易的任何细节,”莱默说。“雷诺兹先生,他要求的无非是他应得的那份好处罢了。现在市长最关心的就是收割节能顺利地进行,还有,他和姑娘之间的事……可以顺利完成。”

“您这样说可真高明,”乔纳斯说话时带上了很浓重的眉脊泗口音。“但既然罗伊看上去还是不太明白,就让我再解释一下吧。托林市长大多数的时间都泡在酒杯里,他满心想的无非是和苏珊·德尔伽朵上床。我敢保证,真的到了那时候,他肯定就不行了——他会兴奋得心脏爆裂,然后在她身上死翘翘。不信走着瞧!”

德佩普又发出一阵阵驴子般的笑声。还用肘戳了戳雷诺兹。“他已经得手了,不是么,克莱?听上去是这样!”

雷诺兹咧嘴笑了笑,但他的眼睛还是流露出担心。莱默的笑容像十一月的雪片一样薄,然后指着刚从牌堆里冒出来的7说,“把红的放在黑的上面,我亲爱的乔纳斯。”

“我不是你什么亲爱的,”乔纳斯说着,把方块7放到了黑桃8上,“你要记清楚这点。”然后,他对雷诺兹和德佩普说:“你们想说什么?莱默和我还有事要谈呢。”

“也许我们可以集思广益,”雷诺兹说着把手搭在椅子的靠背上。“看看我们的思想能不能统一。”

“我觉得不会,”乔纳斯说着,把所有的牌扫到一起。他看上有些生气,克莱·雷诺兹赶紧把手从椅背上拿下来。“要说什么快说。已经不早了。”

“我们在想现在是时候去老K酒吧了,”德佩普说。“四处搜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证明利茨的老家伙说的是真的。”

“还要看看他们在那里还藏了什么东西,”雷诺兹插了一句。“艾尔德来德,时间不多了。我们不能冒险。说不定他们——”

“藏了什么?枪?电灯?瓶子里的仙女?谁知道呢?克莱,我会考虑的。”

“可是——”

“我说过我会考虑的。现在你们俩都上楼去,去找你们的小仙女。”

雷诺兹和德佩普看着他,又彼此瞅了一眼,然后就离开了桌边。莱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到了楼梯脚,雷诺兹又转身回来了。正在洗牌的乔纳斯停下手,扬着眉毛看着他。

“上次我们低估了他们,然后被他们耍了。我不希望这个再次发生。就这样。”

“你对那件事还耿耿于怀,对不对?我也是。我跟你再说一遍,他们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账单已经开好,等时间一到,我会把账单交给他们,连本带利一起算。但在那之前,他们没法逼我先行动。时间对我们有利,而不是他们。你明白了吗?”

“是,明白了。”

“那你能不能记住呢?”

“是。”雷诺兹重复了一遍。看来他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罗伊?你相信我么?”

“相信,艾尔德来得。我永远都相信你。”乔纳斯表扬了他在利茨的表现,德佩普高兴得就像是嗅到母狗气味的公狗一样。

“那你们就上楼吧,让我和老板说会话。我这把年纪可吃不消一直熬夜。”

他们离开后。乔纳斯又摆出一列新的牌,然后朝房间四下看了看。房间里大概有十几个人正在呼呼大睡,包括钢琴师席伯和打手巴奇。别人都离得较远,没有人能听得见门边两个人的谈话内容,即使有个把醉汉没睡着,照样听不见。乔纳斯把一张红色的Q放在一张黑色J上面,然后抬头看着莱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其实那两个人已经替我说过了。德佩普先生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人,所以从来不烦心,但雷诺兹作为枪手来说倒是蛮聪明的,不是么?”

“当他心情不错,而且不发什么神经的时候,克莱还算机灵,”乔纳斯说。“难道你大老远从滨海区赶来就是为了告诉我需要调查这三个孩子么?”

莱默耸耸肩。

“也许确实需要这样做,如果这样的话,我就是要去做这件事的人——明白了。但在那里又能发现什么呢?”

“要看了才知道,”莱默说完拍了拍乔纳斯的一张牌。“出现一个大臣了。”

“是啊。差不多和我身边的那位一样丑。”乔纳斯把那张大臣——这是保罗——放在他抽出的牌上。下张抽出的牌是路加,他把路加放到保罗边上。这样,就只有彼得和马太还没现身了。乔纳斯犀利地看着莱默。“你比我的同伴们更会隐藏,可在内心深处你和他们同样紧张。你想知道在雇工房里有什么?我来告诉你:多余的靴子,母亲的画像,奇臭无比的袜子,平整的床单,那些孩子从小被教导靠数羊来治失眠是下等人才做的事……还有藏在某处的枪。极有可能就在地板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