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Ⅷ(第3/5页)

“艾里克掌权,没别的。”

“朱利安在哪儿?”

“带着手下回阿尔丁森林去了。”

“为什么?”

“最近从影子里来了些奇怪的东西。”

“嗯。凯恩呢?”

“他还在安珀找乐子。通奸、喝酒,大抵如此。”

“杰拉德呢?”

“他现在是海军总司令。”

我叹了口气,稍稍放下心来。上次海战时他退了兵,我一直担心艾里克会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兰登怎么样了?”

“他被关起来了。”

“什么,他被抓住了?”

“嗯。他通过芮玛的试炼之阵来到这儿,在被抓住以前,用弩射伤了艾里克。”

“真的,为什么没杀了他?”

“这个嘛,有谣传说他娶了芮玛的一位贵族。艾里克不想在这种时候和芮玛发生冲突。茉伊统治着一个了不起的王国,有人说艾里克打算向她求婚,让她做王后。当然,这些全是流言。不过挺有意思。”

“没错。”我说。

“她喜欢你,是吗?”

“有点儿。你听谁说的?”

“审判兰登的时候我在场,我找机会跟他谈了谈。薇亚妮夫人,就是自称兰登妻子的女人,要求陪兰登一起坐牢。艾里克还没想好该怎么答复。”

我想着那个我从没见过的女孩,那个失明的女孩。她为什么这么做?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问。

“唔,三十四天前,”他答道,“兰登就是那时候出现的。一个星期以后,薇亚妮就提出了请求。”

“如果她真的爱兰登,那她一定是个奇特的人。”

“我也这么想。”他回答道,“我简直想不出比他们俩更不同寻常的组合了。”

“如果你们再次见面,代我问候兰登。还有,告诉他我很遗憾。”

“好的。”

“我的姐妹们还好吗?”

“迪尔德丽和莉薇拉还在芮玛。艾里克很关照弗萝莉美尔,现在她在宫廷里地位非常高。我不知道菲奥娜在什么地方。”

“有布雷斯的消息吗?我想他肯定死了。”

“他肯定死了,”瑞恩道,“但一直没找到他的尸体。”

“本尼迪克特呢?”

“像过去一样,杳无音信。”

“布兰德呢?”

“没消息。”

“我猜家里人的情况就这些了。你最近写什么新曲子没有?”

“没有新曲子。”他说,“我还在写《安珀之围》。但即使这部作品流传开来,也只能暗地里流传。”

我从门底的小活页门伸出手去。

“我愿握你的手。”我说,我感到我们俩的手握到了一起。

“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别再这么干了。如果被艾里克察觉,他不会放过你,这太不明智了。”

他捏了捏我的手,喃喃地说了些什么,然后离开了。

我找到他的爱心包裹,塞了满满一肚子牛肉,因为肉是最不耐保存的。我还吃了很多面包佐餐。吃着这些东西,我意识到自己几乎已经忘记了食物的滋味有多么美好。我觉得有些昏昏欲睡,于是躺下睡了一觉。我大概并没睡多久,睡醒以后,我开了一瓶酒。

我身体很虚弱,没喝多少就飘飘然了。我点燃一根烟,靠着墙坐在垫子上,沉思起来。

我还记得瑞恩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我已经长大成人了,他则是宫廷里受人捉弄的对象。他是个瘦弱而聪明的孩子,所有人都拿他开心,我自己也不例外。不过我作曲、写歌,他呢,不知在什么地方找到一把鲁特琴,自己学会了弹奏。很快我们就开始一同高声歌唱,做些诸如此类的事情。我发现自己挺喜欢他,后来我们开始一起练武术什么的。他在这方面真是糟透了。不过我为自己从前的行径感到抱歉,决定稍稍补偿他一下。我逼着他练习,把他变成了一个还说得过去的骑兵。我从来没有为此后悔过,我猜他也没有。之后,他成了安珀的宫廷诗人,而我一直把他视为自己的侍从。后来,从一个叫维尔魔根的影子世界来了些黑暗生物,战争爆发了。我让他当我的侍从,我们一同奔赴战场。在战场上,我册封他为骑士,就在琼斯瀑布那儿。他的表现绝对配得上这份荣誉。再后来,他在语言和音乐方面超过了我。他的肤色是深红色,他的辞藻却有如黄金。我非常喜欢他,在安珀,被我视为朋友的人只有两三个,他是其中之一。但我没想到他会为了给我送一顿像样的饮食而冒这么大的风险。我以为没人会这么干。我又喝了一杯酒,再抽了根烟——献给瑞恩,赞美他。他是个好人,但不知还能活多久。

我把所有烟头都扔进地板上的厕所里,最后,把空酒瓶也扔了进去。这是为了防备有人突然来查房,我可不想让他们发现我还“挺享受的”。我吃光了他带来的所有好东西,在牢里头一次有了饮食过量的感觉。我留下一瓶酒,准备在最需要的时候让自己大醉一场,把一切忘得干干净净。

这段日子过去以后,我又重新开始了自省、计划。

我主要的期望是艾里克还不了解我们究竟拥有怎样的力量。他的确坐上了安珀的王位,这没错,但他并不是全知全能的。至少现在不是。他还没有达到老爹的高度。这一点能为我所用,哪怕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虽然只是一点微弱的希望,却让我在绝望的钳制下稍稍保全了自己的理智。

不过,或许我确实疯了一段时间,我说不清。现在,我站在混沌的边缘回忆过去,发现有很多日子完全是一片空白。天知道那里有些什么东西,反正我是永远无法一窥究竟了。

再说,亲爱的大夫们,反正你们谁也没办法治愈我们这一家子的毛病。

我躺下,我四下走动,到处是无尽的黑暗。我开始变得对声音敏感。我倾听着老鼠飞快钻过稻草时的脚步声,倾听着远处其他犯人的呻吟,倾听着卫兵拿食物来时脚步声产生的回音。渐渐地,我可以从这些声音里推测出距离和方位了。

我猜我对气味也更敏感了,但我试着不去想它们。除了地牢里常有的那些恶心味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觉得自己闻到了肉体腐烂的气息。如果我死在牢里,他们要过多久才会发现?要多少盘原封不动的面包和水才能引起卫兵的注意,促使他们来查看我是不是还活着?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非常重要。

死亡的气息长时间弥漫在空气中。我试着再次计算时间。感觉上,这股味道持续了一个多星期。

我仔细地计算配额,尽可能抵制着冲动和随时存在的诱惑,然而这一天终于来了,我发现自己只剩下最后一包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