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第2/9页)

椅子上传来米勒德的回答:“对不起,但这里就用美术字清楚地写着:锡兰狄布之地,制作这幅地图的异能绘图员可没有胡编乱造的义务!”

然后我靠近一点,看到了他们在争论什么。那是一份“时间地图”,不过这份地图册的开本比我们丢在海里的那份大得多。地图几乎铺满了整张桌子,和立起来的砖块一样厚。“我了解自己的家乡,它叫西姆哈拉德威帕!”耍蛇女孩儿坚持道,巨蟒从她脖子上绕下来,嗖地穿过桌面,把鼻子撞在地图上,指着印度海岸线附近一座泪滴形的岛。然而,在这份地图上,印度被称为马拉巴尔,而那座岛,据我所知是个叫斯里兰卡的地方,上面用美观的手写体写着:锡兰狄布之地。

“争论毫无意义,”米勒德说,“有些地方有很多名字,住在那里的人给它们起不同的名字。现在请让你的蛇退回去,免得它把地图弄皱了。”

耍蛇女孩儿用鼻子哼了下,轻声低语着什么,巨蟒悄悄溜走又盘绕到她脖子上。自始至终,我的目光都无法从地图册上移开。我们丢的那本已经够令人印象深刻了,尽管我只见它被打开过一次,就在那一晚,借着烧毁孤儿院的令人胆战心惊的橙色火光。这一本的规模则完全不同,它不仅比之前那个大上几个数量级,而且华丽到让另外一本看起来像极了用皮革包边的卫生纸。彩色地图在页面上蔓延,页面是由比纸更结实的材料制成的,大概是小牛皮,并且镶了金边。页边的空白处填满了豪华的插图、铭文和一块块的图注。

米勒德注意到我在欣赏它:“是不是很令人震撼?也许除了《异能法典》,这个版本的地图册是全异能界最好的书了。它是由很多制图员、艺术家和出版人组成的一支团队花了一生的时间创作的,而且据说珀尔普雷克萨斯·阿诺莫勒斯本人亲自绘制了其中的一些地图。从我还是个男孩儿时起就想亲眼见到它,噢,我太高兴了。”

“真的很了不起。”我说,它的确令人震撼。

“米勒德刚刚在给我们展示他最喜欢的一些部分,”奥莉弗说,“我最喜欢图片!”

“帮他们分散一下注意力,”米勒德解释说,“让等待容易一些。喂,雅各布,过来帮我翻页。”

我决定,与其宣布这个令人伤感的消息,毁了米勒德的开心一刻,倒不如再等一会儿。至少,明早前我哪儿都不会去,而且我想卸下更重的心理负担,再和朋友们一起多享受几分钟的欢乐时光。我缓缓走近米勒德,把手指塞到那页地图下面,它大到要我和米勒德都用上双手才能翻过去。

我们仔细研究地图,我被它吸引住了——特别是那些偏僻且鲜为人知的地方。不用说,欧洲和它境内的很多时光圈都定义明确,但远处的地方就比较粗略了。非洲有大片地区根本就是空白的,未知领域。西伯利亚也是一样,不过俄罗斯远东地区在“时间地图”上有它自己的名字:深远大独地。

“这些地方有时光圈吗?”奥莉弗指着横跨中国大片领土的一块空白问,“那里有异能人吗,像我们一样的?”

“当然有,”米勒德说,“异能是由基因而不是地域决定的。但异能世界有很大的部分根本还没被探索出来。”

“为什么没呢?”

“我猜是因为我们太忙于生存了。”

我突然想到,生存这件事杜绝很多东西,探索未知和坠入爱河也不例外。

我们又翻了几页,搜索着空白的地点。这样的地方有很多,而且都有着新颖奇特的名字。沙之悲伤王国、产自愤怒之地、星宿满布之高地,我对自己默念着那些字眼,欣赏着字体的曲线。

页面的边缘潜藏着骇人的地方,地图上管它们叫荒。斯堪的纳维亚最北部是寒荒;婆罗洲中部,窒荒;阿拉伯半岛的很大一部分,无情荒;巴塔哥尼亚的南端,郁荒。某些地方根本没被描绘出来,比如新西兰和夏威夷。佛罗里达仅仅是美国底部一个向内生长的小结节,几乎看不见。

看着“时间地图”,即使是那些听起来最令人生畏的地方也唤起我心中一种奇怪的渴望。它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些午后,我和爷爷一起研究着《国家地理》杂志上具有历史意义的地图——那些地图是在还远没有飞机和人造卫星的时代绘制的,那时候高分辨率摄影机还不能看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和缝隙,如今熟悉的海岸线地形在那个时候是靠猜测绘制。那时候不论冰冷的大海还是可怕的丛林,它们的深度和面积都是从流言、传说还有探险队员们过激的漫谈中拼凑出来的,那些探险队员在探索它们的过程中失去了一半的同伴。

当米勒德漫无边际地讲着地图的历史时,我用手指勾勒着亚洲地区一片无路的广阔沙漠,上面的文字是:带翅生物不落之地。这里是一整个有待发现的世界,而我对其才刚刚窥见一斑。这个想法令我心中充满遗憾,但也有一种可耻的解脱感——毕竟我要再次见到我的家了,还有我父母。这种古老的为了探索而探索的冲动,也许很幼稚。未知中夹杂着浪漫情调,而一个地方一旦被发现、记载并绘入地图,它的魅力就减弱了,不过成了地图册里另一个枯燥无味的真相,丧失了神秘感。所以,也许最好在地图上留一些空白的地点,让这个世界保留一点它的魔力,而不是强迫它泄露每一个秘密。

也许最好不时感到疑惑纳闷。

然后我告诉了他们——再等下去毫无意义。我就那样脱口而出。“我要离开了,”我说,“等这一切结束,我打算回家。”

有一瞬间,众人震惊得一言不发。艾玛与我目光相遇,终于,我看到她眼中含着泪。

然后布朗温从桌子上站起来,伸出双臂拥抱我。“兄弟,”她说,“我们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们,”我说,“无以言表。”

“但为什么?”奥莉弗边说边飘到与我视线齐平的高度,“是我太烦人吗?”

我把手放在她头上,将她按回到地面。“不,不,和你没关系,”我说,“你很棒,奥莉弗。”

艾玛站了出来。“雅各布来这里帮我们,”她说,“但他从前的生活还在那儿等着他,他不得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