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第3/9页)

孩子们似乎明白了,没人生气,多数人似乎都真诚地为我高兴。

雷恩女士匆忙把脑袋探进屋里为我们做快速的消息更新——一切都进行得妙极了,她说,佩里格林女士在康复的路上一切安好,到早上她就会准备就绪了。雷恩女士说完就又离开了。

“感谢诸神。”贺瑞斯说。

“感谢众鸟。”休说。

“感谢诸神和众鸟,”布朗温说,“所有森林中的所有树上的所有鸟。”

“也感谢雅各布,”米勒德说,“没有他我们走不了这么远。”

“我们甚至不可能离开海岛,”布朗温说,“你为我们做了太多,雅各布。”

大家都过来拥抱我,每一个人,一个接着一个。然后他们逐渐离开,只剩下了艾玛,她最后一个拥抱我——一个长长的苦乐参半的拥抱,感觉太像道别。

“请求你离开是我做过最艰难的事,”她说,“我很高兴你改变了想法,我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再次提出请求了。”

“我讨厌这样,”我说,“我希望有一个世界让我们能安宁地在一起。”

“我知道,”她说,“我知道,我知道。”

“我希望……”我开始说。

“停。”她说。

不管怎样,我还是说了:“我希望你能跟我回家。”

她移开了目光:“你知道如果那样做我身上会发生什么。”

“我知道。”

艾玛不喜欢长时间的道别,我能感觉到她下定决心,努力不让痛苦表露出来。“那么,”她一本正经地说,“流程如下:当佩里格林女士变成人,她会带你回去,穿过嘉年华,进入地下,当你通过转换点,你将会回到‘现在’。那之后,你觉得能应付吗?”

“我想是的,”我说,“我会给我父母打电话,或者去警察局什么的。我肯定现在英国的每个警区都有我的脸部特写公告,我了解我爸爸。”我稍微笑了笑,因为如果不笑的话,我可能已经开始哭了。

“那就行了。”她说。

“那就行了。”我说。

我们看着彼此,没太做好放手的准备,也不确定还能做什么。我本能地想要亲吻她,却阻止了自己——她不再允许我那样做了。

“你走吧,”她说,“如果再也收不到我们的来信,那么,有一天你可以讲讲我们的故事。你可以把我们的事告诉你的孩子们,或者是孙子们。我们不会被完全遗忘。”

然后我便知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彼此间说的每个字都是伤害,都会被此刻的痛苦包裹并烙上它的印记。我现在需要离开她的身边,不然伤痛永远不会停止。于是我悲伤地点点头,再次拥抱了她一下,然后退到一个角落里去睡觉,因为我非常、非常疲惫。

过了一会儿,其他人拖着床垫和毛毯进到屋里,在我周围做了一个安乐窝,我们在一起抱团取暖以抵御入侵的寒意。但当其他人开始睡下时,我发现自己尽管筋疲力尽却无法入眠,于是起身在房间里踱了一会儿,远远地注视着孩子们。

自从我们的旅程开始,我感受到了太多——喜悦、担忧、希望、恐惧——但直到现在,我从未曾感到孤独。布朗温曾叫我兄弟,但那听起来不再对劲,我顶多是他们的远房表亲。艾玛是对的:我永远不能理解。他们如此年长,看过的太多了,而我来自另一个世界,现在是回去的时候了。

终于,伴着我们下面的楼层和头顶阁楼里的冰嘎吱嘎吱噼啪作响的声音,我睡着了。整栋楼充满了冰。

那夜,奇怪又紧迫的梦伴随着我。

我又在家里了,做着所有过去常做的事。大口吃着一个速食汉堡——粗粮面包做成的又大又油腻的汉堡;坐在瑞奇那辆福特维多利亚皇冠的副驾驶上,低劣的收音机发出刺耳的声响;和我父母在杂货店,沿着过度明亮的长过道滑动,艾玛在那儿,把双手放进海产柜台的冰里降温,融化的水流得到处都是,她没认出我。

然后我置身于自己十二岁生日派对的游乐场,正拿着一把玩具枪开火。一具具爆裂的尸体,一只只充血的气球。

雅各布你在哪儿?

然后是学校。老师正在黑板上写字,但那些字母没有意义。然后大家都站了起来,匆忙往外跑——有什么不对劲。一个很响的噪音高高低低地起伏着,每个人都站着不动,探头看向天空。

空袭。

雅各布雅各布你在哪儿?

有人把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是一个老人,一个没有眼睛的人,他来偷我的眼睛。不是一个人——是一个东西——一只怪物。

现在我奔跑着,追赶我原来的狗。多年以前她离开了我,走失的时候还拴着狗绳,当她试图把一只松鼠赶上树时,狗绳缠绕在一根树枝上,她把自己勒死了。我们花了两周的时间在附近的地区喊着她的名字四处寻找,三周以后发现了她。我不禁为往事抽噎。

现在汽笛声震耳欲聋。我奔跑,一辆车在旁边停下把我接上车。我父母在车里,着装正式,他们不看我。车门锁上了。我们的车行驶着,外面热到令人窒息,但车里开着暖气,车窗紧闭。收音机声音很大,却被调到两个电台之间,发出错乱的杂音。

妈妈我们去哪儿?

她没回答。

爸爸为什么我们在这里停下?

然后我们下了车,走起路,我又能呼吸了。漂亮的绿地,有新割的青草的气味。人们穿着黑衣,在地上的一个坑洞周围聚集。

平台上放着一口打开的棺材。我向内探视,棺材里是空的,但有一块油渍在棺底慢慢蔓延,将白色的缎子染黑。快!合上棺盖!黑色的焦油泡从裂缝和沟槽中冒出,滴落到草里渗进泥土。

雅各布你在哪儿说话呀!

墓碑上写着:亚伯拉罕·埃兹拉·波特曼。我跌进他敞开的墓穴里,黑暗向上旋转着将我吞没,我不断地下落,就像在一个无底洞,然后置身于地下的某个地方,孤身一人,在上百条相互连接的隧道中游走。我游游荡荡,那里很冷,冷到令我害怕皮肤会结冰、骨头会碎裂,黑暗中随处都有黄色的眼睛在注视我。

我跟随着他的声音。雅各布,到这儿来,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