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5页)

…我受不了了!

拳打脚踢的将他踹远一点,我爬出被窝喘口气。我宁可睡地板。这个傢伙…这傢伙一定是恋童癖的变态!说什么我也不要跟变态一起睡!

正要下床之际,突然有种强烈恐惧袭了上来,让我把脚缩回去。有什么…在房间裡。我的眼睛已经习惯黑暗了,可以看得出房间模煳的轮廓。这房间很简单,一张双人床,一个大书桌,和满牆的书。

地板是木质的,柔和的月光撒在上面,有种温润的感觉。

我什么都看不到。

但这种令人剧烈头痛的恐惧感…像是那隻偷偷熘进我家的殭尸。看不到,却有种气息掐住我的脖子,让我不断发抖。

在哪裡?到底在哪裡?

突然被摀住嘴按倒,我的尖叫梗在喉咙,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听到枪声和大吼。

地板的阴影扭曲起来,流出绿绿的液体。像是变形虫般昂扬起来,只看得到像是嘴巴的地方,长满一圈重重迭迭的牙齿,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还没放弃啊…瘴影。」柏人将我抓起来,轻轻鬆鬆摔到床的裡边,「你还有多少分身可以放呢?」

那隻叫做瘴影的超大型变形虫,身体一弓,弹了过来,大张的嘴裡长满鲨鱼似的利齿,牠快,柏人比牠更快,他的枪不知道从哪变出来,蹦的一声巨响,打进瘴影的嘴裡。

那隻超大型变形虫颤抖了片刻,像个气球般鼓起来,然后爆炸了。肉块和内脏碎片喷得到处都是,我像是在看恐怖片似的。

不过肉片就没掉到我们身上…在牠爆炸之前,柏人撑起一把非常、非常大的雨伞,将肉片和内脏都弹到地板上去。

…骗人的吧?

柏人面无表情的拔下一根头髮,吹了一口气。那根头髮蠕动,膨胀,最后变成一条没有眼睛的蛇。那条蛇足足有碗口粗,蜿蜒在地上,舔噬着地板的碎肉。

他转过头,神情如常,「现在妳还想睡地板吗?」

我呆呆的摇了摇头。

柏人躺下来,看我还僵坐着,将我按在枕头上。

从那天起,我就没再抱怨柏人睡相差劲。事实上,我每天晚上都硬要抱着他的胳臂睡觉,不然我会做恶梦。

跟柏人一起生活,本身就是个彩色的恶梦。

经过第一夜的震撼教育,我的确谨慎许多。

当柏人拎着我往地下室去练习打靶的时候,我也没有抗拒。相反的,能有多认真我就多认真。

虽然我常常怨叹,怨叹为什么当初没有死去,但现在…既然我还活着,我就得挣扎下去,最少也反抗一下吧?我恨那种无助的姿态。

虽然我知道,枪弹只对殭尸有用,对其他非物质生物收效极微。虽然我非物质学学得很差劲,但非物质生物也不是那么常见的。

「妖怪就妖怪,鬼魂就鬼魂,什么非物质?」柏人的眼神总是冰冷,现在还多了一点不屑。「人类是不是得了一种没有科学解释就会死的病?」

这我怎么知道?教科书又不是我编的。

「我给妳的枪,不是拿来给殭尸爆头而已。」他将枪匣退下来,取出一颗子弹叫我摸。看起来平滑的子弹,摸上去令人吃惊,有着细微到几乎感觉不到的花纹。

「这是两种符文,对付鬼魂和妖怪的。另外还有对付神明和魔的,但我相信妳用不着。」他将子弹放回弹匣,「红十字会专用枪。」

我瞪大眼睛。大灾变之后,红十字会浮出檯面,成为跨国际、跨政治的庞大组织。有人说像灾变前的联合国,但大部分的人都同意,懦弱的联合国连红十字会的一根头髮都比不上。

致力重建的各国政府无力对抗各式各样的瘟疫、因果病和通称为「非物质生物」的妖魔鬼怪,这些都是红十字会的范围。

滥用红十字会的武器,是会被关到死的欸!

「…我不要被判无期徒刑!」我尖叫。

「那妳枪还我,」他递了根木棒过来,「妳可以用这个。」

「这是什么?怎么用?」我横看竖看,看不出是什么法器。

「大概可以挥击吧?对付小偷应该不错。」他收了我的枪,「刚刚我从坏掉的椅子上拆下来的。」

我马上从他手裡夺回我的枪,闷头继续练习射击。

「出手不够果断。」他站在旁边看。

…我才刚开始练习,能够多果断?!

过了两天,我的靶还打得乱七八糟,唯一的收穫是耳鸣不已的耳朵。

「会开保险我就没别的可以教了。」他整理行李,「希望我回来的时候,妳还活着。」

瞠目望着他,我赶紧跑去大门拦住。「你、你…你要把我丢在这裡?」我住几天就有几天的刺客…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家裡?!

「当然,我也有我的工作。」他笑了一下,反而让人发冷,「大部分的刺客会跟踪我,妳不用担心。」

…那小部份呢?我想想这三天内看到的巨大变形虫、忍者,和三头六臂的绿巨人…我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吗?

「慢着!什么叫做不用担心?!」我尖叫起来,「我怎么可能…」

「妳可以。」他将脸靠近我,严峻的脸庞带着一丝冷笑,「妳杀死父母都要活下来了,怎么会熬不过去?」

我觉得有点晕,脸孔一阵阵的发麻。「…你、你怎么…不,我我我…我没有…」

「染了瘟疫的人,最渴求的是至亲的血肉。咬你的至亲在哪?林靖?」

我咽了咽口水,觉得脑门轰然巨响,一点空气也呼吸不到。

是。当腐烂的爸爸抓着我,一口咬住我的手臂时,我想也没有想,抓起磨咖啡机砸烂了他的头,而且砸了又砸,砸了又砸。

「妳怎么躲过那么多殭尸呢?林靖?不就是因为妳看得到黑暗和危险吗?」

对。我看得到他们。全身全神的,可以看到那些危险病态的黑暗。我活下来是因为我不想死。我砸烂他们的头,用木头或玻璃刺穿他们的心脏。

我杀了好多人,好多人。

「林靖,他们染病之后就死了。」他戴上帽子,「妳没有错,从另一种角度来看,他们也没有错。妳能从瘟疫中活回来,没理由不能料理这些活生生的刺客。」

他望着我,说不出是讥讽还是冷酷,「怕一睡不醒的话,可以放下蚊帐。应该能隔离六成以上的刺客吧。」

「…上厕所怎么办?」愣愣的,我空洞的问。

「这很简单。」他将我拎起来,一把丢到沙发上。「储藏室会有妳要的东西。」

打开门,他就这样走了。

我坐了很久,像是清醒着重複过往无尽的恶梦。虽然,虽然我一直说为什么没死…但我不想死吧?我想活下来吧?再怎么痛苦、悲伤,我都想活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