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5页)

「那个谁…」柏人问圣叔叔,「那个又是谁?」

圣叔叔万般无奈的看着他,「我是圣。那个大呼小叫的是猎人孟奇。」

「我知道他是养动物的。孟奇?这名字好奇怪啊…」

「你上次也这么说…不对,你这四年来都这么说。」圣叔叔用手扶着额。

孟叔叔跳出小房间,一把拽住柏人的手臂,「快来!还聊天呢…管狐啊!是管狐啊~名列绝种名单的管狐啊~」

「啊你不是养了犬神?要放生?」柏人还是那样冰冷,却任凭孟叔叔拽着走,「你差点被吃掉才养起来不是吗?现在要换被管狐吃掉吗?」

「我当然不会抛弃小狗狗!」孟叔叔叫了起来,「他才不会那么小气,不过是多隻管狐…哇~你们在干嘛?不要打架!」

他把柏人拖进去,用力的把门关起来。可能是震动过度,门口挂着的「危险实验生物,禁止入内」的招牌,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管狐?犬神?这个孟叔叔是…

「上回妳来没瞧见。」圣的语气澹澹的,带着一点点宠溺,「孟奇是豢龙氏后代,养那些…」他迟疑了一下,「『宠物』是他个人的兴趣。」

很好,豢龙氏。这个特机二课到底还啥怪物没有的?

来了几次,这个特机二课,位于一个很大的地下室。坦白说,这是个溷乱的地方。门口摆了几张破烂的沙发和茶几,没事干的课员会在那儿看书或打扑克牌,但裡面…

有的只是隔间,裡头的人紧张兮兮的和一堆电脑与电线奋战;有的不断埋头疾书,拼命讲着电话;我勉强知道那边是文书区。

有的则是一个个独立的房间,有的很大,有的很小,但门口总是会挂各式各样的警告。其实就算没有警告,我也不想开门进去看。光光门缝漏出来的可疑气体和乱七八糟的光线,就让人寒毛直竖,我是不会想去寻访地狱的。

圣叔叔的工作室可能是这团溷乱中仅存的整齐。他的工作室在地下室的尽头,俨然是个小型医院。事实上他也负责急救和药品开发,必要的时候,他甚至得负责一些非常奇怪的手术。

他的工作室和他的人一样。整齐、清洁,带着严厉的严肃。他帮我检查眼睛,并且挑出合适的器材,开始打磨镜片。

从我这双被咀咒的眼睛看出去,圣叔叔的脸孔笼罩着强烈的光,让我看尽黑暗的眼睛有点晕眩,带着白花花的幻影。但戴上眼镜以后,圣叔叔是个英俊强健的人。他大约一七八公分,或者更高。有着深褐色的眼睛和髮色。脸上留着整齐的鬍鬚,修剪得整整齐齐,绑着小马尾,不是那种健美先生夸张的肌肉,只有在使劲时,会看到优美的肌肉线条。

这么说来虽然奇怪,但我总觉得圣叔叔和柏人有点像…当然不是五官。而是气质上非常相对却也非常相像。只是一个是纯白的光,一个是绝对的黑暗。

但本质上却有种奇怪的雷同。

他磨着镜片,姿态是那样轻柔。对了,柏人在保养他的枪时,也流露那种几乎可以说是柔情的姿态。

「吃太少了,嗯?」他一面磨着镜片,一面观察我的神色,「我开给妳的铁剂吃了吗?等等我拿一些给妳,最近还会头晕?妳还是有些贫血…」

「…圣叔叔,」我决定还是问一下,「我真的没有变成吸血族吗?」

他凝视着我,「的确没有。因为妳打过疫苗…」

我大大的鬆口气。「还好…不然圣叔叔会讨厌我吧?」

他张大眼睛,愕然的看着我。「…为什么?妳怎么知道…」他的脸孔越来越苍白。

我又在无意间,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吗?我不想触怒他,毕竟他一直待我和善,我几乎会误解成疼爱了。

踌躇了一会儿,我低低的说,「圣叔叔,你是基督徒还是天主教徒呢?」

我以为他望着我,结果我发现他的目光穿透了一切,停在很遥远的虚空。

我失言了。心裡真是懊悔不已。灾变之后,所有的宗教都失去了重量。封天绝地,神明抛弃了人间,仓皇失措的信徒,也纷纷抛弃了神明。大部分的人都是无神论,信仰成了一件可笑而落伍的事情,甚至成了骂人的话。

怎么这样不用脑筋的问这种问题?在这种难堪的沉默中,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好一会儿,圣叔叔恢复常态,继续磨着镜片。「都不是。但我的确有信仰。」

「…嗯。」我不敢多说什么,怕又惹祸。

「妳怎么知道的呢?」他澹澹的,但我察觉到那一丝压抑的警惕,「柏人告诉妳?」

「…不是。」那隻会走路的冷冻库怎么会告诉我?「圣叔叔…我被『转化』,几乎醒不过来的时候…我想到你说的话,才醒过来。」

深深吸了口气,直视他严厉的眼睛,「圣光与你同在。」

「…是吗?」他继续打磨镜片,手指有着轻微到几乎像是错觉的颤抖,「是的。

原来光还在的。」

他的微笑渐渐的深了,却落下几滴眼泪。

我完全被吓到了。我一直觉得男人哭是件很娘的事情,我老爸一直是个刚正严肃的人,一辈子没掉过一滴眼泪。学校的男同学如果哭哭啼啼,我会很尴尬,因为我都很少哭了。

但圣叔叔的眼泪…怎么说?我觉得那是真正男子汉的眼泪。好吧,这样说很俗气,但我找不到更好的名词。

只是我不知道眼睛该放在哪儿好,只好颤颤的掏出我的手帕给他,将眼睛转开。

过了一会儿,听到他深呼吸的声音,我才偷偷看他,他恢复常态,专注的打磨镜片。我才刚鬆口气,打算装作毫不知情,他却说,「手帕等我洗好还妳吧。」

「…嗯。」我比他还尴尬多了。

他弄好了眼镜,让我试戴,调整一下。「两天后回来看看,有什么不舒服要告诉我,嗯?」

「好。」我点头,匆忙把眼镜戴上。真是令人心安的平静景象。

他像是研究似的看了我一会儿,「妳想过圣光是什么吗?」

「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我小心翼翼的问,「但是坦白说,我没仔细去想过…或许是圣叔叔身上的强光?」

他笑了。滚着桌子上的一根笔。「来吧,我带妳去一个地方。」

他打开一个门,居然是向下的楼梯。不会吧?这个大地下室还通更下面的地下室?「…这是蚂蚁王国吗?」

「是有点像。每个工作是都有属于自己的地下一层或二层。」他打开电灯,「来吧,这是我的…『祈祷室』。」

他打开地下二楼的一个房间,是个纯白的房间,镶着彩色拼花玻璃,一束光打在地毯上,迎面是条破旧的十字架项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