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5页)

胸口中了一枪流弹的杜安,流着血泪,唇角的虎牙闪闪发光。她伸手给圣,「…我,很可怕吗?怎么办?我不知道我居然是…」

圣握住她的手,心脏紧缩,像是中了致命枪伤的不是杜安,是他。「妳是我见过最圣洁的人。妳是神留在人间的遗爱,妳是、妳是没有翅膀的天使…」

杜安虚弱的笑起来,又留下一串血泪,「但我、我是吸血族…我、我…」

「人有形形色色,最好和最坏,吸血族当然也不例外啊!」圣大吼起来,「邪恶不是用种族来区分…」

杜安看了他一会儿,虚弱的扶着他的脸,「圣,不要哭。你怎么…一直在哭啊…在心裡不断的哭啊…」

神啊,圣光啊…请不要背弃她,背弃你们的使徒啊…

「愿圣光,与妳同在。」他低低的祷告,并且将手放在她染满血的胸口上。

***

等我惊觉的时候,我已经泪流满面,连鼻水都跑出来了。真、真是太丑了。

圣含着泪,却在笑,很开心的那种笑。「她没有死。她居然活了下来…那时我模模煳煳的想,圣光可能没有背弃我。祂拯救了我最重要的人。」

他静了一会儿,「她也忘了那段可怕的经历,到一家孤儿院工作,后来和孤儿院的院长结婚。很辛苦,但她依旧笑得很粲然,像是最圣洁的存在。」

后来圣回到红十字会,被下放到特机二课,被别人笑是清道夫的怪物单位。

「妳看到的这些课员,几乎都是溷血儿。本来都是我强烈厌恶的邪恶后代。」圣平静下来,「但邪恶,不是用种族来分的。」

圣呼出一口气,「但我还是不知道圣光是什么。我一直很迷惘,挣扎于祈祷和不祈祷之间。但是柏人看得到,妳也看得到…我背弃祂,祂却没有背弃我。」

「我也不清楚…」我低下头想了想,「对我来说,圣叔叔就是圣光。在黝暗中看到的很严厉很火烫,但也是非常明亮的光喔。我想,就像你看着杜安阿姨一样吧…」

他安静很久,像是大大的鬆了口压抑痛苦的气。忍不住,我紧紧握着他的手,感受他那几乎有些痛楚的光。

后来他带我出去,一直若有所思。偷偷看着他,思索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隐私。

可能因为我还是个小孩吧。告诉谁似乎都不对,但他需要倾诉,需要有人帮助他肯定圣光存在。

「两天以后回来让我看看。」他开口了。

我点点头。

紧接着,他又说,「妳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跟我一起思考圣光到底是什么。如果妳不嫌那只是命运恶劣的玩笑和误解…要来跟我一起走向圣骑士之路吗?妳未必只能看着黑暗,也可以一起看着光。」

圣骑士?我吗?我真的吃了一惊。

「…我会想想的。」

我想要跟从圣学习吗?

这两天,我一直在思索这问题。即使是社工,在充满危险的贫民窟,还是得有点自卫的本领吧?我知道红十字会出身的社工都会有特别训练课程,但绝对不会超过这群妖魔杀手。

跟柏人生活这段时间,我知道他不是不愿,而是不能。他或许非常厉害,但天生不是老师的料子。

我跟圣可以学习很多,而且,我看遍黑暗之后,我也想注视着光亮。

但要怎么说服柏人帮我办通行证?红十字会又不是电影院,随便就可以进出的。

光看他那繁複的认证程序,申请通行证可能更複杂困难。

要去调整眼镜的时候,我鼓起勇气,在心裡准备好说服他的理由,「柏人,我想跟从圣学习。」

「圣?谁?」他一脸茫然。

他的人名健忘症真的很严重。「有光的那一个!帮我们做眼镜的…」

「哦,他啊。」柏人发动车子,「好啊。」

「我想学一些防身的本领,你又不会教,你不要一下子就说不好…」欸?等等,他说好?

「好啊。他满会带小孩的。」柏人点了根烟,「明天我帮妳办通行证。不过,这就是妳的选择吗?」

别人可能听不懂,但我听得懂。如果办了通行证,常常往红十字会去,我很可能会被红十字会网罗。

但又怎么样?能当红十字会的社工,离我的愿望就更近一点,而且学杂费红十字会会帮我出。

「对,这就是我的选择。」

结果我长篇大论的说服完全没用上,这个冷冰冰的监护人,居然一切照办。

于是,当柏人出差的时候,下课我就往特机二课跑。若圣没有跟着出勤,就会跟我一起祈祷,学着怎样引领自己的光,和坚定自己的信仰。更多的时候,圣教我用剑。

他很奇特的,只用一把又阔又长的剑,和习惯使用枪械的其他同事不同。他也弄了把小一点的剑给我,但拿在我手裡,还是挺沉的。那把剑拄在地上,护手在我的胸下,你就知道有多大把。

「柏人很疼爱妳。」我笨重的练剑时,圣这样跟我说。

「吭?」一个不留心,差点削掉我自己的指头,「你说什么?圣叔叔,那隻冷冻库真的知道『疼爱』是什么吗?!」

他只是笑。

圣叔叔一直拥有信仰,哪怕是命运的玩笑,但他还是坚定的怀抱圣光。所以他相信温柔啦、疼爱啦,这些温暖的情感。

柏人?拜託,他只是把我看成一个很大的麻烦而已。他冷冰冰的瞳孔还是泛着金属的光芒,即使笑也是嘲讽的冷笑。

就像现在,我在家裡练剑,他也抱着胳臂,冷冷的笑。

「妳这是什么?」他挑剔着,「东洋剑术?西洋剑?太极剑法?我看妳最擅长的是椅子腿。」

「…武功有一蹴即成的吗?!」我真的有几分恼羞。

他耸耸肩,将手插在口袋。「好啦,我要出差了。」

一个不留神,我把剑摔在地上。俯身去捡的时候,我觉得眼眶有些发热。「要、要小心喔。」

「我很少犯错。不过人生总有意外。」他收拾着行李,「别担心,如果我有意外,那个发光的傢伙已经答应收养妳了。」

我好像整个人都被泡进冰水裡,全身被冷汗溼透。什、什么嘛!

「才不会有这种事!」我失控的尖叫起来,「你会平安回来,听到了没有?!你是我的监护人,你说你要监护我到二十岁的!还有七年欸!你、你…你不可以丢下我不管!」

他看着我,金属似的瞳孔泛出一点点的困惑。「…他会是个好爸爸。他不抽烟不喝酒,是个软心肠的好傢伙。妳干嘛不要?妳也很喜欢他呀。」

紧紧握着剑,我真想冲上去噼他的脑袋。

但为什么不要?我突然迷茫起来。圣是个好师傅,我也知道他很疼爱我。虽然他总是坚守一种奇妙的礼节,一丝不苟,但他总是对我抱着宽容的温柔。跟他生活一定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