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开边意未已---《白驹》 合众(第2/4页)



  “不象离人。”尚慕舟看见了尸体脖子上密密的刺青和一串粗大的骨链。然而受伤的探子昏死过去,不能询问。

  “我们之前也注意到了,”杜若澜说,“这批燮军作风剽悍,头一日攻打偏马寨损失了不少人,居然把尸体割了头颅就退去不管,还是我们掩埋的。不过燮国是多山之国,各地民俗大有不同……”“不是离人。”尚慕舟肯定地摇摇头,他是跟随界明城叛出九原的高阶天驱武士,对离人的风俗装扮非常熟悉“这些探子好生奇怪,若说是燮军,怎么会用这样的弓箭?雷眼山上的猎人也知道用角弓。”他皱了皱眉,“姬野喜欢征用属地军力,甚至是降兵。若说这些人是真地的降兵……”他环视一圈,“有没有熟悉真骑的?”没人点头,真国毕竟太过封闭遥远,这些青石军人不是行商,哪里会见过真骑?但是尚慕舟的推测不无道理。对于燮军初战失利以后再没有大规模行动,青石军也十分不解,一直摸不透燮军的意图。如果真是真国降兵,倒是容易解释了,九原城能调动的兵力虚弱,若是大批降兵南下,只怕燮军将领并不容易指挥得动。面临坚固的筑垒,他们很可能就地等待更多真正燮军的到来。

  “如果是真骑,”尚慕舟继续猜测,“他们惯于在营地周围打量投放零散的游骑斥侯,见缝插针各自为战,对于小股部队来说非常难缠。”“倒是很象,”马乘骁也点头,斥侯大多是青曹军派出的,“我们的斥侯每次都是连番交战。燮军人数不多,但是箭术很好一击而退,而且源源不断,拖也把我们的人给拖死了。”他这时候的态度就好了许多。那么多天以来,青石军斥侯一直被燮军压着打,损失不小可根本没摸清什么消息,而鹰旗军一来就有了这样的发现,说是巧合也罢,起码鹰旗军的实力已经让青石诸将看在了眼里。

  “如果是真骑……”杜若澜也拖长了声音说,几名将领交换着眼色,明显都兴奋起来。真骑或者作风剽悍,可是这样的装备未免可怜,犹疑不战也说明营中颇有问题,对于青石军来说,是不是意味着战机呢?“为甚么当兵?”路牵机毫不客气地问渐渐恢复过来的祝罗万。

  “守护青石。”祝罗万答得很标准。

  “不是问这个,当兵要做什么?”祝罗万有点懵:“习武,练阵……”他用力搜刮着相关的词汇。

  “都不对。”路牵机摇头。

  祝罗万一头雾水,求援地望着青石诸将,但是青石军中似乎没有人了解路牵机的意图。

  “是杀人。”路牵机宣布说,“不管是一身闪亮的盔甲或者是背后的什么理由都和当兵没有关系,习武拿饷钱也是,做路护一样可以挣钱。当兵就是为了杀人的,不杀人就要被敌人杀掉。”他从祝罗万的手中接过那步军弩,“这是很好的弩,你是很好的射手,就是索隐也射不出你这样的快箭。可是为甚么最后一匣箭连一支也没射出呢?因为他在叫?”路牵机指着那个昏死的探子。

  祝罗万张口结舌,回答不上来,他没能发动弩机自然和那探子的惨叫有关,但隐隐约约地,他又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是因为这是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和你一样的人。”路牵机说,“大多数人大多数时候都不习惯杀死同类,青石军也是一样。你们的训练装备要好过东陆的大多数军队,可你们缺少优秀的士兵,因为还不习惯杀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杀人,是最重要的。”对于路牵机的话,尚慕舟没有评价,杜若澜也就不了解这到底是不是路牵机个人的想法。他也不能不承认路牵机的话是有道理的,不过有些事情也许可以想可以做,大声说出来……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青石诸将大多有这样的想法,宛州人太久不见战火,赤裸裸地谈论杀戮,即使对军人来说也显得残酷。但是很显然,偏马寨中的气氛,因为带回这三个燮军的探子而变得不同了。

  “我明白了。”祝罗万忽然放下木杯,大声说,“这探子也许根本就不懂宛州话?“打死我也不说!打死我也不说!!”探子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声音却没有他以为的那样响亮。他裹好的上口早就迸裂,衣袖被鲜血浸透,气息渐渐弱了下去……

  夜深了,喧嚣了一天的偏马寨安静了下来,可以听见山脚下青曹军营地里战马的轻嘶。探子的吼叫也渐渐变成了梦呓一般的低语。他已经叫了很久,周围看热闹的青石军也终于由开始的激愤变成无聊,渐渐散去,篝火前只剩下了五六个身影。

  “喝点水?”面容俊秀的士兵把木杯举到探子面前。

  “打死我也不说!”探子仇恨地盯着这个鹰旗军的士兵。就是这个鹰旗军射杀了自己的两个伙伴和战马,然后一箭射透他的肩胛。那是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而同伴射出的羽箭只能颓然落在这鹰旗军的面前。这样的差距让他在绝不甘心之下也感到深深的绝望。

  “要打死你早打死了。”火堆边的另一个校尉嘟囔着,“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烦不烦啊你?索兄弟,你别理他!”“不说……”探子声音嘶哑,散乱的目光落在索隐另一只手拿着的麦饼上,重重地蠕动了一下喉结。

  索隐看了看麦饼:“想吃这个?得先喝水。”“打死我也……”“行了行了!”索隐也不耐烦了,“不说就不说,又没叫你说什么,这么想死……”他往火堆边一坐,大口咬下一快麦饼来。

  校尉凑过来,压低声音问:“索兄弟,这探子这么无赖,几位将军也没打算从他身上挖出什么,干嘛不杀了他算了?这么胍噪。”索隐停下咀嚼,斜眼看他:“你杀?”校尉登时有些畏缩,尴尬道:“都绑成这样了,不好吧……”“燮军可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索隐说,燮军杀俘的传统是从离军沿袭下来的,发挥的却比离军更彻底。宁浪一战,屠俘八千,彻底震住了商国人,也让燮军残暴好杀的名声不胫而走。其实姬野不是个暴虐的人,起码索隐记忆中的那个姬野不是。只不过,为了达到目标他可以百无禁忌,。

  “那你杀?”校尉老实承认,“我不敢,原本是没觉得,今天才知道自己总是胆小。”“……”索隐的眼神凌厉了起来,“那不是跟燮军一样了么?”校尉几乎要被索隐逼疯了:“你们怎么回事?!下午路将军不是说么?当兵首先就是杀人。鹰旗军中人人敢杀,我们青石诸军总是还差一点。我觉得路将军说得有理……”“那你叫路牵机杀嘛!”索隐摇头,“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校尉吃了一惊,小心翼翼地问:“索兄弟,莫不是我哪里说话得罪你了?”索隐也觉得自己太冲,月色这么好,偏偏这样的夜晚总是心烦意乱,可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好一阵子才说:“不关你事,我自己心烦。路牵机说的自然不错。可是……杀人的事情哪里是对错那么简单?那不是说的,只能做。”“只能做……”校尉默默回味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