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姑麓山合战 (六)

  同时间 牛犊岗侧?王军前阵

  “妙峰坡方向有变!”

  姬瞒团扇一扔,转头看时,整个妙峰坡狼烟四起,一时竟没看出哪里有变,倒是仆荧眼尖,叫道:“殿下请看,妙峰坡顶,似乎我大周的旗帜和徐逆的旗帜交缠在一起——奴婢眼拙,怕是看错了罢?”

  姬瞒眼神不大好,虚着眼看了半天,连林子和树都分不清,更别提什么旗帜。愤怒之下,姬满蹬了仆荧一脚,却也没多大力道。仆荧道:“是!是!奴婢细细看来……仿佛是第八寨的方向,许多旗帜纠缠往来……嗯……不对吧?咱们的旗帜在往下退……奴婢真是眼花了不成?”

  姬瞒抓起杯子兜头就扔过去,仆荧往下一扑,趴在地上,堪堪躲过,道:“殿下莫急,奴婢看见有人来了!”

  果见一车飞驰而来,转眼间便到面前。定睛看时,却是已被发配到前线的中军车右宗聪,只见他没戴头盔,披头散发,狼狈之极,驾马跑到跟前,自己从车上翻下来,匍匐在地,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启、启……启奏殿下……咱们、咱们被打散了!”

  姬瞒不等他说第二句,先回过头来找仆荧。仆荧见机不妙,不等御腿伸来,自己就一头倒栽下车。姬瞒手边找不着可以扔的东西,气得两眼发晕,只好又转过来,道:“你、你你你、你说!”

  “回殿下:如殿下所料,杜、杜宇就就在第八寨!”宗聪面红心跳,气喘如牛,想起刚才死里逃生的光景还禁不住发抖,“躲在寨里,寨门洞开……咱们第十一、第十六旅以为寨中守卫已经弃营而出,没有留意……被杜宇打乱了!前军溃散,小臣……小臣好容易……师亚夫正在调集六个旅,准备……”

  “不对吧!”仆荧在车下叫道,“奴婢怎么看见第八寨门口还有咱们的大旗?”

  “那、那是……师亚夫的掌旗手,奚谷浑。前军尉师樊大人下令前军后撤到第六寨整顿,他违抗军令,邀集了两百名乱兵,正在第八寨门口的崖上死守!小臣……小臣差点被他害死!幸亏小臣……”

  “全靠他拖住杜宇,你才有命回来报丧!”姬瞒照脸啐了一口,道:“要是全军后撤,人家踢也把你们这些王八蛋统统踢下坡了!一群蠢货!师亚夫为什么不在前军亲自指挥!啊?!”

  在场的人全部匍匐在地,不敢稍动,一时间鸦雀无声。姬瞒呆了半响,这才觉得不是味儿,因转头望向仆荧。仆荧道:“奴婢听说……师氏中有人排挤军司马,甚至谣传师樊要取而代之……这师氏嘛……”

  姬瞒恶狠狠地狞笑一声,道:“好!好!好得很,师氏果然有眼光。去给我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搞鬼——传令,革去师樊一切职务,命令师亚夫亲自指挥,告诉他,我要在第八寨活捉杜宇!”

  “遵命!”

  “那个奚谷浑是什么爵秩?”

  “回殿下!是、是奴隶……”

  “你呢?”

  宗聪心下升起不祥之感,道:“百……百夫长。”

  “交换。”

  “……”

  “听着,”姬瞒从车上满脸嘲讽地望着这个新任的奴隶,“暂时把脑袋寄在你头上。带六百人从小路上去,增援奚谷浑。如果被杜宇破营逃出,要你二人的命。滚。”

  宗聪云里雾里地磕了个头,自己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等到回过神来,已经大汗淋漓地站在自己车旁。

  同时间 津河岸?浮空舟“寄雨”

  “下游方向!齐军——三百人!”

  伯将与冯敛跳起来,一口气冲上三层甲板,那名甲士闪在一边,指着上游的方向道:“大人请看!齐军!”

  站在三层高的船楼上,雾气似乎稍微淡薄了一点,看得见周围灰扑扑的树冠,雾气像大团大团的白纱挂在树梢,树冠相接,他使劲辨认了一会儿,才看出下面黑色的河面。

  果然,在几十丈外河上游一处浅滩上,站着黑压压一群人,看不清楚面目,可是青色的甲胄、黑色长袍,确是齐军装备。伯将心头一喜,叫道:“不是敌人——是咱们的大军!”

  站在身旁的甲士摇摇头,道:“大人!你带来的人已经接触过了,对方先行攻击。”

  伯将便看下面,范武正在河洲上跑来跑去,大声喊叫,指挥齐军士卒将河洲上原有的木栅栏加固。他听见伯将招唿,便抬头喊道:“大人!是敌人!派了几个弟兄过去,还没靠近就被射死了!”

  “看清楚是哪支部队吗?是不是中行元戎大人回师了?”

  “回大人,没有旗帜,没有车骑,喊话、发旗语都没有反应,就只一动不动地聚集在那里!”

  伯将心下咯噔一声。冯敛在旁道:“大人,这一定是司城荡意储派来伪装成贵国军队的。卑职这就请示鸦越香大人,准备发动禁制。”

  伯将想说“别慌”,但话堵在嗓子眼里没说出来。他的心思转得特别快,冯敛想到伪装,他却已经想到更远处——司城荡意储如果想要以伪装之齐军偷袭的话,应该是很不错的战略;依靠大雾的笼罩,再加上齐军自乱阵脚,分为两部分,更可制造混乱,奇袭必可奏效。可问题是,为什么这些人都站着不动?齐军派人联络,便将人射死当场,这不是自露行踪?行踪败露后,还是一动不动,没有争取最后机会奇袭,这没法解释,显然伪装云云说不大通。

  但这些想法还在他脑子里打转,便听范武大叫道:“敌人来袭——举盾!”数百支箭穿破白纱雾墙,刹那间已在眼前,冯敛把他一扯,一支半尺多长的箭擦着他的身体铮的一声钉在甲板上。下面梆梆梆一阵乱响,有人长声惨叫,还有人大喊:“箭上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