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姑麓山合战 (六)(第2/6页)

  伯将扭头看那箭,箭簇兀自颤动不已,从尖到簇都是绿幽幽的,还有的地方沾着污血,十分恐怖。这毒发作奇快,浮空舟外传来受伤者的惨叫,不过三五声便没了声息;突然,又有几人凄厉地叫起来,几声之后也即寂然。范武哑着嗓子喊:“别碰死人的身体!准备盾牌!”

  冯敛将伯将按坐在甲板上,一把拉下舷窗,大叫:“关上所有舷窗!张开禁制!”全船上下顿时响起噼噼啪啪的声音。早已列队站好的术士一起贴近船舷外围,口念指划,同时在船的周围张开强力禁制。

  通常情况下,如此集密的禁制可以防御数十发以上的火龙炮攻击,但此刻浮空舟外还有数百人无可依靠。伯将一把扯住冯敛,道:“外面还有几百个人呢!大家同为朝廷效力,岂可见死不救?”

  冯敛伸手将他扶起,低声道:“大人,现下这里由你负责,你说了算。”

  伯将心知他负不起责任,关键时候撂挑子,但眼下已容不得自己犹豫观望,便道:“那好!你跟我来。”

  一面急匆匆往楼下赶,一面招唿浮空舟里的人:“不需要这么密集防御,每层甲板六人!妖族火云使、水澜使立刻到大厅集合!浮空舟升起风帆,准备起航!”

  众人见他神情镇定,不容置疑地下命令,车骑尉冯敛恭恭敬敬地跟在后面,便知浮空舟已经易主。这些人都是王军中的精锐,又比伯将更知内情,大敌当前,早已惶恐不安,难得有人做主,立刻齐声答应,行动起来。

  幔帐中那人尖声叫道:“大胆!好大胆!这里的部署,岂能由你一个外臣来干涉!冯敛!冯敛!”

  冯敛大声道:“伯将大人已经接管本船!”

  伯将在大厅中稍等了一下。他以为鸦越香会从幔帐后面出来,当面对峙,可是没有人出来,那人也没有再接嘴。十余名术士集中到大厅中,大部分都是妖族,身形矮小,穿着样式奇怪的衣服,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脸上全是各种各样颜色不一的符文。

  伯将道:“我是清河伯,齐军中行司马,参与知晓巫如殿下病情的十二人之一——在王军赶到之前,这里由我负责——布下八隅禁制的是谁?”

  一名紫袍妖族男子道:“大人,执掌八隅禁制的八人,现下不在此地。我是朱提部的,名字叫做封旭,这艘浮空舟的船长。这些都是我的部下。”

  妖族人性子散慢,对中原礼仪教化向来看不上眼。这个人说话前面不忘加上“大人”两个字,已经算很是客气了,看样子居住中原已久。伯将点点头道:“徐逆主帅司城荡意储可能已将殿下作为目标,为了巫如殿下安全,你必须立刻准备升船远去。”

  封旭额头上的符文金光一闪,却又马上平静下来,道:“大人是朝廷重臣,发令我等岂敢不从。但是妖雾弥漫,这雾似水而沉,似气而腻,浮空舟实在无法升空!”

  伯将知他说的是实情,且不说浮空舟无法升空,就算真的升起,难保司城荡意储没有什么法宝可以临空击落浮空舟。他皱紧眉,沉吟道:“这雾妖气逼人,必是妖术所致。既然是妖术,在大太阳底下总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王军就在左近,加上我齐国大军、十二国联军,总共有十余万大军环侍,只要能拖到大雾散去……”

  封旭点头道:“不错。所以,大雾消弭之时,就是元凶毕露之时。大人只要能坚守到那时,一切便可水落石出。”

  伯将咀嚼他这句话,总觉得不是随口说出的敷衍话,内里大有深意,不禁眉头越皱越紧。封旭微笑道:“早知伯将大人生性狐疑,果然如此。”

  伯将奇道:“怎么你——”

  “大人!烟火信号!”

  伯将吓得一跳,叫道:“哪里?是谁的信号?”

  赶来报信的正是高氏家臣蒙素,他的身上被雾气浸透,水淋淋地跪在地下道:“是在下的人,东岸树林,两发红色,发现敌踪!”

  河东岸也发现敌情,河洲隐然间已陷入包围,徐军已随时可以发起攻击。伯将把头盔往头上一扣,一面对封旭道:“我手下只有四百多人,最多还能支持一个时辰。”

  封旭道:“我的手下,可任由大人差遣。”

  伯将点点头。有一群妖族的人帮忙,自然要轻松些。但司城荡意储还远未暴露实力,想想实在可怕。他望了一眼紫色幔帐,自他开始发令以来,那人一直奇怪地保持着静默,这时候也不及多想,站在门口的两名车骑尉举起盾牌,护卫他走出浮空舟。冯敛等自去守卫巫如。

  仅仅片刻时间,齐军已经将原来河洲上的栅栏用随身携带的牛皮、衣甲等严严实实地加固起来,在靠近上游方向,还用木栅栏围成帐幕模样,只是没有顶。范武见伯将在重重保护下走出,后面居然还跟了十余名术士,连忙大叫:“第六队!盾牌保护!第七队,竖起屏障,快快快!”

  几十名士卒高举盾牌,列队围绕在伯将等身旁,顿时遮得密不透风。范武行礼道:“大人,属下已为大人准备好帐幕,请大人登帐。”

  按周制,无论什么样的战斗,第一重要的是为领兵之人建立帐幕,不让双方主帅在战斗中面对面。伯将点点头道:“好。这些术士由你去指挥他们协助建立壕沟和阵地。”

  范武道:“是!属下已经在浮桥对岸建立阵地——请示大人,留多少人在对岸?”

  伯将迟疑了一下。他升为高级官佐还不到四个时辰,还不习惯亲自对每一件事做出决定,犹豫道:“嗯……不要太多……三十……不,四十人。”

  他走了几步,改变主意,道:“对岸不要留人,守不住,咱们不能无谓地消耗实力。浮桥不得命令,不准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