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大翻领水手服的姑娘(第4/5页)

“怪人绝对不会是我用来指她的那个词儿。”

“不过当时我是有这样的意图的。我真该把我的脑袋踢扁的。”

“不至于吧。”

“我应该回去求她原谅。”

“换了我绝对不会这样做。”

“你真的不会?”

“不会的。”

那天晚上奥利帮南希把冷餐摆出来。博克斯太太在冰箱里留下了一只白煮鸡和一些果冻沙拉,而南希在星期六烤了一只倍儿棒的当饭吃的蛋糕,准备和草莓一起端上餐桌。他们把一切都陈列在傍晚有树荫挡着的回廊上。在用主菜和甜食的间隙,奥利把空盘子和沙拉碗端回到厨房去。

他忽然晴天霹雳似的冒出来一句:“我在想他们当中会不会有人给她带去些礼物之类的东西?像鸡呀草莓呀什么的?”

南希正把一些最漂亮的草莓浸到果糖里去。过了片刻之后她才说道:“对不起,你说什么?”

“那个姑娘,泰莎。”

“哦,”南希说,“鸡她有的是,如果她想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杀一只的。如果她有一小片地用来种草莓我也不会觉得奇怪的。每个庄户人家差不多都有的。”

在回来路上她悔恨心情的那阵发作已经使她觉得好过多了,现在她再也不去想这件事了。

“不单单是她不是个怪人的问题,”奥利说,“问题是她自己也不认为自己是怪人。”

“是啊,当然不是的。”

“她很满足于她的现状。她有一双很敏锐的眼睛。”

南希喊威尔夫,问他想不想趁她忙着把甜食弄出来之前弹一会儿钢琴。

“我得甩打奶油,在这样的天气里还不定得打多长时间呢。”

威尔夫说多等一会儿没事儿,他累得很。

不过他还是弹了,后来等甜食做好端上来后天也有点黑了。南希的父亲是不上教堂去作晚祷的——他认为这样要求自己也未免太过分了——不过他不允许星期天玩任何种类的纸牌或是棋类游戏。在威尔夫弹琴的时候他又翻阅起《晚邮》来了。南希坐在回廊台阶上他看不到的地方,抽起烟来,希望父亲不至于闻到烟味。

“等我结了婚——”她对奥利说,奥利正倚靠着栏杆,“等我结了婚我啥时候想抽烟就抽。”

奥利当然是不抽烟的,因为他的肺不好。

他笑了。他说:“行了,行了。那能算是个好理由吗?”

威尔夫在弹奏莫扎特的《小夜曲》,仍然是凭着记忆弹的。

“他真棒,”奥利说,“他那双手真灵巧。不过姑娘们总说那双手是冰冷的。”

不过他却没有在想威尔夫或是南希或是他们那样的婚姻。他是在想泰莎,想她的特异与镇定自若。想她在这个漫长、炎热的晚上,在她那条野玫瑰巷的尽头处正在做些什么。还有客人在拜访她吗,她仍然忙忙碌碌地在帮别人解决生活中的各种问题吗?或者是她走出来坐在秋千上,在吱吱嘎嘎地前后晃动吗?那儿除了上升中的月亮,再也没有别的伴侣。

在很短的时间内,他将发现,她夜晚的时光都是用在从水泵那里,将一桶又一桶的水拎到她的西红柿地里去,用在把豆子和土豆堆起来上,若是他想找个机会和她谈话,他也得干这些活。

在那段时间里,南希将愈来愈被卷入到婚礼的准备工作里去,根本顾不上想到泰莎,也几乎不会想到他,除非是有一两次正好想找他帮什么忙,而如今他却似乎什么时候都不在家中。

四月二十九日。

亲爱的奥利:

我一直在想,从我们打魁北克市回来之后,我们一定会有你的消息的,可是令人惊奇的却是没有(甚至是在过圣诞节的时候!),不过接着我猜想我能说我发现是什么原因了——我写信都开了好几次头了可是又放下了笔,因为我的思路还没有理顺。我可以说的是,我想你在《星期六之夜》上的那篇文章或是故事,不管你叫它什么,写得很好,我敢肯定,那是你帽子上的一根羽毛④ ,能在杂志上登出来你一定是很引以为豪的吧。父亲不喜欢你的“小”湖港的提法,他要我告诉你我们这儿可是休伦湖这一边最优良和最繁忙的港市,我也不敢肯定我喜欢“平淡乏味”这个提法。我不知道这地方是不是比任何别处更加平淡乏味一些,可你还能指望它会怎么——能更有诗意一些吗?

不过更重要的是泰莎的问题,以及这事对她的生活会产生什么影响的问题。我想你大概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吧。我一直没能和她打通电话,我现在不能很舒服地坐到驾驶盘后面(理由何在请你自己猜想)上她那儿去。反正从我所听说的,她那里是访客如云,汽车想开到她的屋子跟前去简直是比登天还难,居然还得派清障车去把掉到沟里的人吊出来(救了他们都得不到一句道谢的话,这真是关于我们落后状况的一篇好教材呀)。路都糟蹋得不成模样了,坏得都无法再修了。野玫瑰也肯定成为历史陈迹了。镇议会里吵作一团,说为此事公家贴钱还得贴多长时间呀,许多人都很生气因为他们认为这事最后得益的都是泰莎,她肯定正在大把大把地捞钱。他们不相信她会白干,而如果有什么人从中获利,那么此人就是你了。我这样说是引用了父亲的原话——我知道你倒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让作品能印出来发表。如果你听着觉得这句话刺耳那就请你原谅。有雄心壮志当然是件好事但是也要替别人想想,是不是?

好吧,也许你在等待的是一封祝贺信,不过我希望你能原谅我,我是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呀。

不过另外还有一件事情须得一提。我想问你,你从头至尾想的就是把这件事写成文章吗?我此刻听说你独自来回上泰莎家去了好几次。你从来没跟我提起过这事也没邀我和你一起去。你从未表示过你是在收集材料(我相信你是愿意用这样的说法的),而就我所记得的,你是很不以为然地对待这整件事情的嘛。而且在你整篇文章里,连一个字都没有提到是我带你去那里将你介绍给泰莎的。说明与致谢的话连提都没提,连私下里也同样是毫无表示。因此我不免要疑心你对待泰莎在意图上是否足够诚恳,并且怀疑你是否征得她的同意了,同意你这次所谓的科学探奇——我是在引用你的原话。你向她解释过你正在做的涉及她的事情了吗?还是说你愿来就来,愿走就走,利用我们这些平凡乏味的本地小老百姓来为你的文学创作事业充当垫脚石呢?

好吧,祝你好运,奥利,我也不指望能再次听到你的消息了。(我们连一次收到尊函的荣幸都未曾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