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块、圆圈、星星(第4/5页)

而且也并未能得出明确的结论。各种各样的反对意见都涌现出来了,倒不是针对泰莎的,而是质疑检测工作中存在着漏洞。据说人总是有偏向的。比如,他们在往上捻着掷一枚硬币时,多数的人都是猜“脑袋”而不会去猜“字儿”的。大家都是会这样的。诸如此类的看法。再加上他前面所说到的大气候问题——那种知识界的大气候,于是这样的检测就被归到儿戏一类的事情里去了。

天黑下来了。“休息”的牌子已经挂在餐馆的门上。账单上的字奥利半天也看不清楚。原来他上温哥华来检查身体是与眼睛有关的。南希笑出声来,一把将账单抢了过去,把钱付了。

“自然得由我来付——我难道不正是那种所谓的有钱寡妇吗?”

接着,由于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离理出个头绪来还早着呢——他们走过去几条街来到一家叫“丹尼”的咖啡馆,进去喝咖啡。

“也许你想去一家更新潮些的地方?”奥利说,“你是不是有意想喝点儿酒?

南希赶紧说她在船上喝下的酒够她受用一段时间的了。

“我过去喝的够我受用我余生的了,”奥利说,“我戒这玩意儿已经戒了十五年了。十五年又九个月,说得更准确一些。但凡遇到以月为单位来计算的,你可以吃准他必定是个老酒鬼。”

在做实验的阶段里,有几个通灵学家和他与泰莎结交成了朋友。他们逐渐认识了一些靠自己的能耐混饭吃的人。不是靠所谓的科学基金,而是靠他们所称的算命,或者说看透别人的心思、心灵感应术,或是心理娱乐。有些人在一个人气旺的地段立住了脚,经营着一整幢房子或是一个店面,能够维持多年。那些人干的是给予私人指导、预测未来,或是占星算命的活儿,另外还兼带作些治疗。有些人则是从事于公开表演。那也许就意味着与肖托夸式⑩ 的演出挂钩了,那样的演出里无所不有,有做报告的,有朗诵或演出莎剧片断的,也有唱歌剧的,还放各地风光的幻灯片(教育性的而不是耸人听闻的那种),此外也举办档次较低的狂欢节,那里面大杂烩似的,既有滑稽戏、催眠术表演,也有用蟒蛇缠住身体几乎一丝不挂的女人。自然,奥利和泰莎愿意认为自己是属于前面那高档一类的,他们脑子里想到的确实是教育而不是什么感官刺激。可是在那里也仍然是时运不济。那种高级的演出几乎已经无人问津。只要打开收音机,你就能听到音乐并接受到相当程度的教育,而风光照片呢,你想看多少都能在教堂的门厅里见到多少的。

他们发现,唯一可以弄到些钱的办法就是参加到巡回演出的队伍里去,在市政厅礼堂或秋季集市上演出。他们与催眠术家、蟒蛇美人、耍嘴皮子的独白演员和用羽毛盖住私处的脱衣舞娘一起演出。那样的演出也渐呈衰颓之势,幸亏战争临近才使它们有点儿起色。它们的生命可以说是人为地被延长的,因为汽油配给,人们无法到大城市的夜总会里去玩,无法上第一流的电影院里去看电影。当时电视还未普及,人们无法躺在家里的沙发上享受让人看得目瞪口呆的魔术特技。等到了五十年代初期,出了艾德·沙利文⑪ ,等等等等——路就真的走到头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有的时候观众还是不少的,甚至都会客满——奥利有时很感到得意,用一篇真诚却很激动人心的小演讲就能把观众煽动起来。很快,他就成为演出的有机部分了。他们得把表演搞得更有煽动性一些,要比泰莎独自一人演出更有戏剧性和刺激性一些。而且还有另外一个因素必须考虑。她倒是顶得住的,就她的神经和身体耐力而言,可是她的各种力度——不管它们是些什么,却并不总是那么靠得住。她开始犹豫不决起来。她必须得集中精力才行,要在以前,这样的情形是从来也没有出现过的,而现在,即便是集中了精力,还常常不起作用。她的头疼毛病还一直纠缠着她。

大多数人的猜疑还是对的。这样的表演里充满了花招,充满了弄虚作假,充满了欺骗。有时候,从头到尾,整个儿都是假的。可是人们——大多数的人——还是希望有时候玩的是真把式。他们希望不全是蒙事儿。像泰莎这样的表演者,她们的确是真诚老实的人,知道观众这样希望而且也非常能理解——有谁比她们更能理解呢?——因此她们开始运用花招和一些常用的手法,以保证得出正确的结果。因为每天晚上,每天晚上,你都必须得保证能出这样的结果呀。

有时候,所用的手段很粗糙,明显得像被锯成两半的女子所躺的箱子里那片虚假的隔板一样。一个隐藏的话筒啦,更多的情况是用一套密码,在台上的表演者和地板底下那个合作者之间。这些密码可能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一种默契。这绝对是一种高明的艺术,是从来都不形诸文字的。

南希问,他的密码,他跟泰莎之间的密码,本身也是一种艺术吗?

“有整整的一套呢,”他说,他的脸变得明朗起来了,“它们之间有很细微的差别。”

接着他说:“实际上我们也是可以装得很花哨的。我还有一件黑斗篷,我穿着——”

“奥利。真的呀。一件黑斗篷。”

“绝对是的。一件黑斗篷。而且在泰莎被蒙上眼睛之后——由观众中的一位来蒙,以显得这里面没有猫腻——我还会叫一个志愿者上来,把斗篷脱掉围在他的身上,接着我便对泰莎喊道,‘我把谁裹在斗篷里啦?’或者是,‘在斗篷里的人是谁呀?’我也许用‘大氅’这样的说法。或是‘黑布’。要不就是,‘我逮到谁啦?’或是‘你瞧见谁啦?’‘头发什么颜色?’‘高个儿还是小个儿?’我可以以不同的用语来示意,我也可以用我的声音的抑扬顿挫来表示。总之接下去玩的小花招多了去了。这只不过是我们开球的第一脚。”

“你应该把这些都写下来的。”

“我原来是打算这么做的,我想写一些抖爆内幕的材料。可是后来我又想,谁又会感兴趣呢?有人愿意受到愚弄,有人不愿受到愚弄,他们愿意怎么样都并不需要有证据。我想到另一件可以做的事情是写一本推理小说。我会有很自然的背景。我想那样我们会弄到很多钱,而我们也可以歇手不干了。另外我还想过可以写电影脚本。你看过费里尼的影片吗——”

南希说没有看过。

“胡扯八扯,反正是。我不是指费里尼的电影。我是说我脑子里的想法。当时的打算。”

“跟我说说泰莎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