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嫌疑

毕竟一卷不落看了两年多,所以墨书巷的套路我已经非常了解了。它小说本子出得很快,多的时候一个月能出五本,少的时候会出一本。这样大的体量,显然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

它的背后应该有个很大的写书团体,而且很显然,里面有一个人是主笔,主笔写的故事经常作为主打故事,被印在最前头。但是主笔并不勤奋,反而有些懒,一年到头大概也就能写个十二篇——倒也算规律,每个月都能有一篇。

虽然相对较懒,但主笔写的却是最好看的,其角色和花样总是别人之前没有写过的,且不说其文思若九天银河璀璨绮丽,其笔触若旷野白马逍遥不羁,大俗大雅,大白大辱,不拘一格,信手拈来。

天下万物在其笔下无不鲜活起来,哪怕是两个锤子都能在互相敲击中深深相爱。

实在是太对我的胃口,每次看到主打故事,我都恨不得焚香沐浴后,再回来双手捧着,虔诚拜读。

甚至有时候实在喜欢,还会多给墨书巷老板银子,嘱咐他转赠给主笔大人,并不是催更的意思,就是希望主笔大人吃好穿好,开心快乐,长命百岁,一直写下去。

今日这篇主打,和他最近半年曾写过的【温茶】和【软舌】,【玉箫】和【指腹】,【水晶砚】和【松烟墨】,【无根水】和【青蓑衣】而言,风格大变,他居然开始写【太后】和【宫妃】这种大活人了——我多少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故事是没话说的,人物的心理状态描写很细腻,甚至让我也产生了莫大的共鸣。尤其是写到十六岁的宫妃出嫁当夜,见到那么多人簇拥着皇帝陛下,撩来拨去,讲这说那,就觉得分外无趣,只能边喝小酒,边脑补陛下与诸位妃子困觉的场面,来勉强振奋精神,不让自己打盹。

但宫妃后来就不无聊了,因为她注意到了太后。太后年纪轻轻,丈夫已归西,继子是皇帝,轻松做老大,简直是人生赢家,非常令人艳羡。尤其是太后长得实在好看,不由就想多看两眼。

后来又见过几次,宫妃发现太后不但人美,性格也有意思,虽然时常故作端庄,但一不小心就可爱一把,宫妃每每看到都心旌摇荡,脑袋炸花,很想找个机会,跟她多多见面。

如果有可能,一起喝个小酒,划个小拳,互相抱抱,彼此摸摸,也是好的。

书中有句原话,是这样说的:“太后看着每一寸肌肤都很细滑软嫩,摸起来手感必定很好。宫妃在心中默默起誓,愿与陛下永不相见,换与太后一夜缠绵。”

娘嗳。

不愧是主笔,真的很敢写呢。

我越看越兴奋,甚至忘了还在旁边跺脚的姜初照,想来神情愈发荡漾,目光逐渐迷离,所以姜初照一时气急把书从我手上夺了回去。

他拿书的手都在抖,一双美目瞪成铜铃状:“朕是让你看看写得多荒唐,你竟然看上瘾了?!”

我沧桑地望向他。

想说些什么来反驳,但又觉得很无力。

他骂得对,哀家完全没看出荒唐,反而有点上头,很想一气看完,如果条件允许,甚至还很想往主笔大人手里递银子,求他把这个故事长年累月地搞下去。

姜初照大概是觉得靠哀家自己反省是反省不出什么东西来的,于是坐在椅子上,指着篇名,边提醒边质问:“太后不觉得这故事有问题吗?”

我点头:“确实是有问题的,哀家觉得宫妃既然喜欢太后,就应该大胆说出来,不要暗戳戳藏心里,她不讲,太后怎么知晓呢?”

“……”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怕讲出来,太后不喜欢她,甚至会打她。虽然不知道书里的太后是什么样子,但是哀家这个太后,肯定是喜欢儿媳的,即便是对哀家讲出这些来,哀家也不舍得动手,反而……。”

“反而会窃喜吧!”姜初照打断我的话,眼眶和脸颊都气到发红,“你可真行啊,朕以为你当初说想要儿媳,只是随便说说,过一阵子就放下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一直惦记,明面上夸奖赞赏,背地里喝酒泡汤,什么过分你做什么,反正不怕把朕给气崩。”

我忍不住皱眉:“你说得太过分了,都是光明正大的事儿,你为什么还分明面背地的,哀家所做诸事,都能拿得上台面,就连泡汤,也是陈太医大力推荐的。”

他闻言剑眉倒竖,又把墨书巷的小说本子砸在地上。

我赶紧跑过去捡起来,吹了吹灰尘揣进怀里。

“这时候倒是不骇脏了,”他语气陡然转凉,“看来是真的宝贝它。”

他真气人呀,知道我骇脏还故意给我指出来。

我暗暗愤慨,抿嘴劝说自己:“晨间时候丫头们清扫过地板,所以也没有很脏。”

姜初照左手撑住额头,右手捂住胸口,跟气蒙了的乔正堂有那么点像:“你是故意的吧,所以假装还看不出来,这故事是在写你。”

我瞬间僵住。

灵魂出窍三四秒,赶紧把书从怀里掏出来:“容我再看看,确实没想到呢。”

“你怎么……还一脸期待的样子?”

我摸上自己的脸:“有吗?”

“……”

又看了一遍,发现文中的太后与哀家确实有那么一点像,比如这个年龄,她是二十,哀家也是二十;比如她没了丈夫,哀家也没了丈夫。但又不是很像,文中的太后是故作端庄,但我扪心自问,儿媳们在的时候,我应该是由内而外地端庄吧?

觉得不太确定,就问身旁的姜初照:“你觉得哀家端庄吗?”

“端庄个……”他没说下去,但哀家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我:“所以,陛下觉得,这是宫里某位嫔妃写的?”

他靠在椅背上,疲惫地点了点头:“是。”

我不解:“这就奇怪了,宫里的妃子是不允许出去的,那这故事是怎么交付到墨书巷的?”

姜初照勾起食指敲了敲桌沿:“这就是问题所在,有人不但写了,还把故事送了出去印刷成册。此种行径实在是胆大包天。”

“或者陛下换个角度想,书中的人物跟哀家没关系,写这故事的人也不是皇宫里的人,有可能只是做了个梦,来了灵感,就随手写了。”

姜初照骤然挑眉:“你到现在还在给你的儿媳们开脱?”

“也不是什么大事呀,”我好声好气地劝说他,“哪怕是宫里的人又如何呢,人家姑娘嫁进来本来就远离了爹娘兄嫂,孤单寂冷,你又不常去探望,还不许人家有个爱好,写写画画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吗?”

“她们对你有那样的心思!”

“……又生不出孩子来,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他恨恨舔牙,仿佛要将我拆骨入腹:“你可真行啊乔不厌,宫外二十个,宫内二十个,你处处留情,倒是一点也不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