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亲爹逼亲事,垂危任务重(第4/5页)

“谁?”

“送牛奶的。”

那人声音低沉,却又像是故意装出来的。

沈放狐疑,缓缓打开门。

此刻屋外面正下着细雨,面前的人帽檐低垂,不过看不到脸,一只手倚着门框,瞧上去浑身已经湿透了,甚至有血水一点点顺着衣服流下来,洇湿了沈放门口的地毯。

沈放盯着他,那人忽然抬头,沈放瞧见那张脸,居然是是汪洪涛。

汪洪涛脸色苍白,虽然喘息着,但能看得出来,他已经费了很大的劲儿控制着自己的气息。

沈放欲说话,汪洪涛对他示意,摇了摇头。

汪洪涛语气平静:“这是您订的牛奶。”

沈放接过牛奶,看到了连同牛奶桶一起送到自己手上的纸条。

“谢谢。”

接着汪洪涛转身离去,沈放望着他的背影瞧了一会儿,接着回了屋。

沈放放下奶桶,打开手里的纸条,一行小字跃然于纸上,钢笔水墨痕迹氤氲开了些,却依旧能看清字眼。

十五分钟后,去后面三条街巷拐角处的牛奶站,就说牛奶不新鲜。

沈放一愣,抬头一瞧,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正走,时间是5点20分。

沈放有些焦急,开始在屋内来回踱步。

方才他分明看见了汪洪涛身上带着血,那说明汪洪涛或许真的被供了出来,而且,中统那边已经开始采取了行动。

5点30分,他停下步子将纸条点着烧了,放到烟灰缸里。

发呆了一阵子,继而抬头,时钟走到了5点35分。

沈放穿上大衣,快步走出了公寓。

按照纸条上说的,沈放找到了按个牛奶站,只是个简陋的木板房,门还虚掩着,沈放直接推门而入。

屋里生着炉火,抵抗屋外细雨绵绵的清晨凉意。

沈放走进来,将门阖上,看见依旧浑身湿透的汪洪涛正倚靠在一个椅子上。

听到动静汪洪涛很警觉地举起枪,见是沈放才又放松下来。那张胖脸上显苍白而血色全无,身上的伤口依然有血水渗出。

原本精明的人显得萎靡异常,生命已近弥留。

汪洪涛喘息着,声音低沉而缓慢:“这个牛奶站原本是我新设置的一个联络点,可以用这个地方跟你长期联系,可惜只用了一天就要作废了。”

“你怎么样?发生什么了?”他此刻才认真地看到了汪洪涛身上的伤。

“听我说,从现在开始,必须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汪洪涛语音颤抖,明显他在强忍着伤痛。

“中统的人在围捕我,可以明确组织里有人叛变了,但是有三个怀疑对象。一个是日伪资产分配委员会的周达元,一个是交通部公路局运输调配处处长钱必良,还有一个是市政府所属的浦口码头的经理郭连生。他们都使用密码信跟我单线联系,这次我被伏击,说明当中有人叛变了,但我却无法确认到底是谁。”

汪洪涛目光涣散,有气无力。

“你先休息一下。”沈放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可几经相处,他和汪洪涛之间多少有些感情,这般境况下,说不难过是假的。

汪洪涛摇了摇头,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谁叛变了我不知道,但他们三个中肯定还有我们的同志,因为他们相互并不认识也从没联系过,中统的人一定是想把我们的人都引出来,否则他们不会等我穿便装的时候才对我进行抓捕,中统不敢公开,就是怕走漏了风声,引起其他潜伏同志的警觉。

汪洪涛越说越虚弱。

“别说了,我先送你去医院。”

沈放欲上前扶汪洪涛。汪洪涛笑了,轻轻推开了沈放:“听我说。我的腹腔已经被打穿了,失血过多,去医院也活不成,而且受这样的伤是完全解释不清楚的。”

“我的结局很简单,几个小时以后我将是一具漂在玄武湖里的尸体。”

汪洪涛喘息着。

方才被追捕,他受伤跳进了玄武湖才勉强多活了一阵子,要做的事情都做了,这条命也没啥用处了。

“不,一定还有办法。”沈放听他这样的安排吓了一跳。

汪洪涛摇头:“我暴露了,而且受了重伤,对我的任何救治都有可能给你和其他潜伏的同志带来危险!我是个解决问题的人,不能制造问题!死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不行,我不能眼看着你这样死了。我现在就去找医生。”

沈放神色激动,回身要走,汪洪涛着急了揪住沈放,他谨慎安排,若是被沈放给搅了,连他也都暴露了,那更是麻烦。

“理智一点,我来找你,是要给你个任务,务必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叛变者,叛徒一天不除就多一天的危害,时间一长,难免其的人也会暴露。”

汪洪涛用力嘶吼着,说着轻轻咳嗽了几声,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被阴湿皱皱巴巴折叠的纸递给了沈放。

“这是他们三个人的地址。”

沈放眼瞳放大,说话结结巴巴:“可……我的甄别期还没过,适合做这样的工作么?”

眼前没得别的办法,时间紧迫,若是不及时查探出来,会有更多人牺牲。

“我愿意相信你,如果你叛变了,我是活不到现在的。让组织安排人来需要时间,这个联络点今天以后就会废弃。现在除了你没人能找出叛徒,你是军统的情报专员,你是最有机会的人,所以……为了组织的需要,你应该继续潜伏下去。”

突然之间被委以重任,沈放耳边又开始出现了啸音,似乎旧伤复发头又开始晕起来了。

他捂着头说:“我做不到,做不到……”

此刻十万火急,当年的风铃可是最优秀的情报人员,此刻的沈放也是。

汪洪涛一把握住沈放的手,手掌冰凉,带着血水:“你必须做到,你是我唯一的机会!国民党的人要不公开宣布我是共产党,要不就会把我的身份掩盖起来,如果是你哥哥处理我的案子,那就更有可能是后者,因为这样更有利于找出叛徒。所以你还有机会,当然没人要求你一定听我的,想巩固你在军统的位置,也可以把我交给国民党。但我知道你没有背叛自己的信念和信仰,记住你是个战士,我们这样的人必须时刻战斗。”

沈放嘴唇颤抖着,没有继续说话。

“也许让你继续这样做很艰难,但我相信你,你能融入敌人的世界,和他们表面上看起来一个样。”

临死之人,肚子里有多少话都想说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行不行。”

王洪涛笃然:“你可以,因为你是风铃。”

两个人紧接着双目相视,木板屋里一片安静,只有旧火炉上的铝锅煮的牛奶在沸腾冒着热气。

“好了,你可以走了,你来是因为送的牛奶不新鲜,我在前几天以你的名义订了牛奶,看来以后你得养成喝牛奶的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