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春雨月(第2/2页)

“月娘?月娘啊!”是一位形象干练的壮硕妇人站在那儿,“今日的稍梅是什么馅儿?”

“原来是徐大姐儿,快坐下喝茶,你不是喜爱有嚼劲儿的口味么,我今做的是五香粉风肉泡的糯米稍梅,还有若你家大人爱吃软和的,就有半肥瘦水白肉剁碎蒸加一点的春韭翡翠稍梅。”

“呵,月娘做的稍梅,怎么都好吃。”这妇人一边说道一边把预先带来的一方帕子摊开递给月娘,仿佛不经意地继续拉家常,“月娘啊,你看你这几年一个人孤苦伶仃在这明州城讨生活,每日若不是我徐大姐明的暗的看顾你,你都不晓得附近多少浪荡徒龟儿子们惦记你呢!我可是叉腰骂过他们数不清多少回,我说你们谁的眼珠子都不许蘸月娘呢,人家一个小寡妇本分守正,天不亮就开店做营生的,想吃稍梅的只许拿钱来买,连月娘的手都不许碰的,不然我家大铁耙子不是只会叉粪呢,别让我将你们这帮龟儿子一个个屁股涮几道道,才晓厉害……”

月娘已将两种稍梅各装出十个放在徐大姐的帕子里,并麻利地四方打两个结:“是啊,要不是徐大姐看顾,我这小妇人家家的如何过得日子?今日这稍梅就算是我送给大姐的,千万别提钱的事,不然就是要赶小妹出了这明州城呢!”

徐大姐伸手就要接过,但碍于面子还是推让几下,才揣起稍梅赶紧走了,

“呵,月娘真是不怕做亏本生意的?明知道她是不想给钱吃白食的。”

说话的是一位身形消瘦,身后背着一副旧匣子,脸上画了白鼻梁和两道红脸颊的中年男子。

“是傀儡串串家的二哥啊!”月娘热情地招呼道,“来,喝一碗热炒豆茶吧?可对不住,今日没有酸馅儿的稍梅了,给你拿几个春韭的月稍梅吧?”

“呵,如今这世道……月娘你还有那么多的肉可做稍梅,她拿你几个白食吃了还觉得捡大便宜似的……也罢了,明日还请做几个酸馅儿的,那肉怕吃不惯……”男子即便满面油彩,也掩饰不住说话神情间的愁苦,毕竟身上已有多年的病痛,每日风雨无阻背着傀儡匣子走街串巷表演赚钱,那腰身看着就日渐佝偻下去,但他倒是看得清月娘做稍梅的肉,月娘一边嘴角带着笑,也不反驳什么,用干叶子装起几个递给他,照旧招呼下一个生意。

不知从哪一年,好像也就是咸淳元年前后,明州城里月湖畔的哪一天早晨,这家挑着“月稍梅”幡子的小吃店突然就冒出来了,掌店做厨的只有一位年轻少妇人,自称从北方逃过来的,问其名姓也只摇头不语,街坊想来也是经历过变故坎坷不愿提起,就没人追问下去,只因她做的稍梅极好,且能因着季节时令做出不同式样和口味,物美价廉又童叟无欺,所以大家也就惯了唤她为“月稍梅”的月娘,时间一长附近无论官宦还是走卒都能时常光顾,她的收入稳定也就暂时安驻下来。但怪的是从不见她到哪里赁屋居住,偶尔虽到市集上添置衣物用品,回来却还只蜗住在那湖边的简易草顶棚屋里,不与什么男人交往,有人想前去打些主意的,后来也莫名就收敛手脚无功而返,数年间大家渐渐也就对她习以为常,并不见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