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学的日子(第6/7页)

“现在知道害怕了吧?”莫的叔叔说,“我不怪你。小孩子嘛,无法无天,爱疯闹爱撒野。不过我告诉你,你们之中有那么些人还是要关起来的。”

伯蒂不知道他的问答是肯定还是否定。他望向车窗外,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掠过夜空,就在车子的侧上方,比世上最大的鸟还要黑,还要大。这个扑闪的人形黑影一边移动一边震颤,如同一只蝙蝠飞过,留下道道残影。

留有姜黄色小胡子的警察说:“等我们到了警局,你最好乖乖说出你的名字,告诉我们能联系谁来接你。我们会告诉他们,我们已经教训了你一顿,他们就能接你回家。明白了吗?你好好配合,我们就能轻松地解决这件事,少写好多文件。我们是你的朋友。”

“你对他太仁慈了。在看守所里过一夜没什么大不了的,除非那夜案子特多。”大个子警察回头看向伯蒂,“那样你就得和几个浑身酒气的酒鬼关在一块,那滋味可不好受。”

伯蒂心想:他在撒谎!他们是故意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警车拐了个弯,忽然,砰!有什么大块头的东西撞上了汽车前盖,被撞飞到黑暗之中。伴随一声刺耳的急刹,警车停了下来。小胡子警察低声咒骂。

“是他突然跑上车道的!”他说,“你看到了!”

“我没看清。”大个子警察说,“反正你撞上什么东西了。”

他们下了车,用手电筒四处照。小胡子警察说:“他一身黑!开车时根本看不到。”

“他在那里。”大个子警察大声说。两人急忙跑到躺在路上的黑衣人身边,举起手电筒。

伯蒂在后座上试了试门把手,没能打开,而前座和后座间有一道金属格栅,就算他成功隐身,还是会被困在车里。

他尽量向前探身,使劲探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路上有什么东西。

小胡子警察正蹲在一个躺倒的黑衣人身边查看,而高个子警察正站在一边,用手电筒照黑衣人的脸。

伯蒂一看到倒在地上的那人的脸,立即开始疯狂而绝望地敲打车窗。

大个子警察来到车边,没好气地问:“怎么了?”

“你们撞到了我——我爸爸。”伯蒂说。

“开什么玩笑。”

“那人看起来像我爸爸。我能凑近点看吗?”

大个子警察耷拉下肩膀:“哦,西蒙,这孩子说那是他爸。”

“你他妈在开什么玩笑。”

“我想他是认真的。”大个子警察打开车门,伯蒂下了车。

赛拉斯正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伯蒂的眼睛有点发酸。

“爸爸?”他说,“你们杀了他!”他没有撒谎,他告诉自己——这不算撒谎。

“我已经叫了救护车。”小胡子警察西蒙说。

“这是一起事故。”大个子警察说。

伯蒂在赛拉斯身边蹲下,捏住他冰冷的手。如果他们已经叫了救护车,那剩下的时间就不多了。

“你们的职业生涯要到头了。”伯蒂说。

“这只是一起事故——你看到了!”

“他突然走到路上——”

“我看到的是,”伯蒂说,“你同意帮你侄女一个忙,帮她恐吓一个在学校和她有矛盾的同学。所以你以在外逗留太晚为由,没有逮捕令就把我抓了起来。当我爸爸跑到路上,想来拦住你们或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你们就故意撞倒了他!”

“这只是一起事故!”西蒙又气又急。

“你和莫在学校里有矛盾?”莫的叔叔问,语气半信半疑。

“我们是同班同学,老城区小学初二(2)班。”伯蒂说,“你们撞死了我爸爸。”

远处传来了救护车的嘀嘟声。

“西蒙,”大个子警察说,“我们得谈谈这件事。”他们走到警车另一边,留伯蒂一人与倒地的赛拉斯隐没在阴影中。伯蒂听到两人吵得很激烈——“你那个浑蛋侄女!”“谁叫你开车不好好看路!”西蒙用手指使劲戳谭的胸口……

伯蒂轻声说:“他们没在看我。”

他隐身了。

一片更深沉的黑暗如旋风般腾起,躺在地上的黑衣人站到了他的身边。

赛拉斯说:“我带你回家,用手臂环住我的脖子。”

伯蒂照做,他紧紧抱住他的监护人。两人在夜空中疾行,飞向坟场。

“对不起。”伯蒂说。

“我也要对你说声对不起。”赛拉斯说。

“疼吗?让车这么撞上你。”

“疼。”赛拉斯回答,“你该谢谢你的小女巫朋友,是她来找我,告诉我你遇上了麻烦,还告诉了我是什么样的麻烦。”

他们降落在坟场。伯蒂看着自己的家,如同此生第一次看到它。他说:“今晚发生的事实在太荒唐了,不是吗?我不该平白无故地冒风险。”

“小家伙,你不知道风险有多大,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你说得对。”伯蒂说,“我不回去了,不回那所学校了,也不会再任性了。”

这是莫琳·奎林出生以来所经历的最糟糕的一周:尼克·法思因不再同她说话;就因为欧文斯那小子的事,她的谭叔叔冲她大吼大叫,还让她别对任何人提起那晚的事,不然会害得他丢了工作,如果她说出去了,那么他再也不会与她站在同一阵线;连初一的孩子们也不再怕她。真是糟透了。她想看到欧文斯那家伙痛不欲生的模样,她遭的罪都拜他所赐。如果他觉得被逮捕很倒霉的话……那她能够在脑海中构思详尽的复仇计划,复杂难解,恶毒之至。谋划如何复仇是唯一能让她好受点的办法,即使没法真的付诸实施。

如果有什么事能让莫害怕的话,那非打扫科学实验室莫属——收好煤气喷灯,检查所有试管、培养皿和未使用的滤纸是否归位。根据严格的轮换制,她两个月才会轮到一次,可老天明摆着折磨她,在她一生中最糟糕的一周,她偏偏得来科学实验室。

幸好在这一天快要结束时,教科学的霍金斯太太也在这儿整理文件,收拾东西。有她在这儿,有人在这儿,莫感到宽心不少。

“莫琳,你干得很好。”霍金斯太太说。

一罐防腐剂中的一条白蛇正睁着无神的双眼俯视着她们。

莫说:“谢谢。”

“不应该有两个人打扫吗?”霍金斯太太问。

“有个叫欧文斯的本来要和我一起打扫,但他好些天没来学校了。”

霍金斯太太皱起眉头,漫不经心地问:“欧文斯是谁?我的花名册上没他的名字。”

“鲍勃·欧文斯。他话不多,头发是褐色的,特别长。小测试时他写出了一副骨架上所有骨头的名字,你记得吗?”

“不记得了。”霍金斯太太实言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