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突袭 第六章 埃利亚斯(第4/4页)

“埃利亚斯。”海伦娜低声提醒我,眼睛里全是恳求的表情。忍一忍,就只剩一天了而已。

“他——”说出来,埃利亚斯。你说这么一句话,又不会改变任何东西,“他罪有应得。”

我冷冷地紧盯着马库斯的眼睛。看他笑逐颜开,就好像知道我为说出这句话承受了多少煎熬一样。

“这么说很难吗,你这杂种?”

听他骂我,我松了一口气,这样就给了我期待已久的理由。我双拳一挥,向他直冲过去。

但我的朋友们早料到我可能这样做。法里斯、迪米特里厄斯和海伦娜一起站起来,把我挡住,一道烦人的人墙阻在面前,黑发和金发挡住我的视线,使我没能把马库斯脸上那令人恶心的笑容打掉。

“不要,埃利亚斯。”海伦娜说,“院长会因为挑起斗殴而鞭打你,马库斯不值得你这样做。”

“他是个杂种——”

“事实上,这称号更适合你。”马库斯说,“我至少知道我爸爸是谁,而且我也不是被一群为骆驼搔痒的原始部落民养大的。”

“你这贱民,垃圾——”

“骷髅高级生。”负责弯刀课程的教官到了我们的桌子边,“你们有问题吗?”

“没问题,长官。”海伦娜说。“你走吧,埃利亚斯,”她又小声说,“出去透透气。这里的事交给我。”

我还觉得浑身血液翻涌,就已经挤出餐厅大门,不知不觉来到了钟楼下的庭院里。

马库斯这混蛋,他到底是怎么猜到我想逃走的呢?他到底知道多少?应该不会太多,否则我早就被叫到院长办公室了。让他去死吧,这混蛋,我已经这么接近于完成目标,太近了。

我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沙漠里的酷热渐渐散去,一弯新月低垂在离地平线不远处的天空。月亮又细又红,像食人族阴险的笑容。透过拱门,我可以看到塞拉城暗淡的灯火,上万盏小油灯的光,被周围沙漠里无垠的黑暗衬托得那样渺小。在南方,尸布一样暗沉的雾气罩住了河面的波光。钢铁和熔炉的气息从鼻端飘过,在一个仅仅以战士和武器知名的城市里,这样的气味再寻常不过。

我真希望在此之前,自己就见识过塞拉城的模样——当它还是学者故国的首都时。在学者们的手中,最宏伟的建筑曾是图书馆和大学,而不是兵营和训练馆。故事街曾挤满了说书人的舞台和剧场,而不是充斥着武器商店。这里的人们现今知道的故事,只有战争和死亡。

这都是愚蠢的痴心妄想,就像人想要飞翔的愿望一样。尽管学者们在天文、建筑和数学方面学识渊博,却在武夫军队的进攻面前一败涂地。塞拉城的鼎盛时期早已一去不复返,它现在只是一座武夫统治下的普通城市而已。

在我的头顶,是闪耀着微光的天穹,到处是苍白的星火。我心里那些长期被压制的角落里,还有对自然之美的认知能力,却无法像我幼年时曾经做过的那样,平静地欣赏星空。那时候,我常爬到长满尖刺的面包树上,以便更加靠近那些星星,我曾真的相信:缩短了那么几英尺的距离,我就可以把星星看得更清楚。那时候,我的世界只有大漠、晴空和深爱的赛夫部落,他们帮助我免受酷热和严寒之苦。那时的一切都是另外一副模样。

“一切都会变的,埃利亚斯·维图里乌斯。你不再是个小男孩,而是个男人,有一份男人的责任将会落在你的肩头,还有一个男人的抉择等着你。”

匕首已经握在我的手中,尽管我都不记得是怎么把它拔出来的。我用匕首对准了自己面前一个戴兜帽者的咽喉。数年的训练,让我的手臂像磐石一样稳固,但我的心里极不平静。这人从哪里来的?我可以用整队战友的生命打赌,一瞬间之前,他还没有站在这里。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他把兜帽掀开,我看到了想要的答案。

安古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