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脚蹬两轮车大迁徙(第3/4页)

那女人熟练地骑着脚蹬两轮车在车阵中穿梭,骑到他们旁边和他们并排。

“卡珀尼亚·四分之一便士!”她再次在喧嚣中大吼,“那是我的被监护人,便士!”小女孩开心地挥手。她比九月小很多,可能只有四岁或五岁。她蓝黑的头发编成纠结的辫子,戴着一条脚踏车链条做成的项链,弄得她的脖子油腻腻的。她脚上穿着扣带低跟鞋,跟九月那双旧鞋一样,只是女孩的是金色的;虽然又是灰尘又是泥泞,仍旧是双金鞋。

“你……你好!”九月回答,她几乎要抓不住了。

“你会习惯的!这些碰撞和吵闹,过一会儿就会变得很平常!你逮住的这一辆还真是头母牛啊;她肯定是领头的!我第一次也想弄头挤奶的小牛。”

“我是饥不择——”

“哦,是啦,我是在恭喜你,你知道的!她真美!”

“呃,这个时候,四分之一便士小姐,您也知道,要好好谈话实在很难……”

“啊,好吧,你还没习惯的话的确很难!”卡珀尼亚·四分之一便士伸出手。便士往她的手心吐出一坨山毛榉树脂。卡珀尼亚手往下探,把那坨黏糊糊的东西抹在一根断掉的轮辐上。她的高轮脚踏车发出刺耳的声音,可能是觉得解脱,也可能生气她用这种独门的乡野药材。“好吧,”她大喊,“它们晚上还是会停下来喝水!你知道的,它们对水的需求很大。要花几个小时大口啜饮才喝得饱!”

“那就等到那时候啰?”九月礼貌地说。

“哟呵!”卡珀尼亚胡乱地转向,便士沿途笑声不断。

营火劈啪作响,火花飞溅,烟飘入星空。九月不曾看过那么多星星,而内布拉斯加的星星已经算不少了。好多陌生的星座和银河、微弱的彗星一起在天空中闪烁。

“那是油灯座。”星期六低声说着,一边用一根长棍拨弄营火,他似乎低声说话的时候最自在,“上面,围成圆圈的几颗星星——那是把手。”

“才不是。”艾尔哼了一声,“是狼蛋座。”

“狼不下蛋的。”星期六盯着营火。

九月讶异地抬起头——这是星期六第一次反驳别人。

“嗯,有这么一个故事。我还是小蜥蜴的时候读过。有一头狼、一个报丧女妖,还有一只预言鸟,他们一起打了个赌——”

“那头狼说:‘强者未必有耐性。’”卡珀尼亚说着往火里丢了一片棕榈叶。便士丢进一丛草。

“不是啦,他说:‘给我蛋,不然我就吃掉你妈妈。’”A到L气恼地说。

“各地的传说不同。”卡珀尼亚耸耸肩。

高轮脚踏车骑士拉开夹克,拿出几条深色的长肉干和一个别致的橡木酒瓶一起传给其他人享用。便士满足地啃着肉干。

“这……是什么?”九月迟疑地问。

“你觉得呢?干轮胎。我和脚蹬两轮车骑士们同甘共苦。这样才对啊,毕竟生活艰辛。你可别瞧不起人!干轮胎跟别的肉一样好。是有一点腥味,毕竟脚蹬两轮车是野生的。也不像羊肉那么肥嫩。吃啊。也喝点啊——这可是上好的轮轴油。跟牦牛血一样滋补呢。”

艾尔大口咀嚼,然后一口吞下。九月则是细嚼慢咽。这根本称不上食物,更别提什么精灵食物了。但是吃起来并不糟,一点也不糟,完全不像橡胶。反而像是有人找到一只极瘦,肉又老又硬的火鸡,再用炉火彻底烧过。酒瓶里闻起来气味浓烈,带点咸味。九月喝下一口,差点没吐出来——或说喷出来——这是她喝过最像生血的东西。但她立刻觉得精力充沛,身体轻盈温暖。星期六冒险试了一点轮胎,也啜了一口轮轴油,结果完全受不了。他拿出先前从地上挖起的一小块岩石吸吮了起来。便士恶心地吐出舌头。

“亲爱的,这样很没教养。”卡珀尼亚责备便士,“替换儿,你知道吗?毫无礼貌可言。”

“她真的是替换儿?”

便士拨弄着脚上的金鞋。所有替换儿都须穿着可供辨认的鞋子,九月想起来了,好像很久以前听说过。“不喜欢管弦乐团,”便士咕哝,“什么都不能玩。”

“她说得对。我当时去听演奏会——这可怜的孩子把牢骚风倒着吹。也够幸运的,我的口袋里装满了油罐糖以备不时之需。我抓了一把给她,她就这么跳进我怀里。带来骑脚踏车还比较好——你会说她根本就是天生的脚踏车人!”

“但是替换儿,”九月说,“应该是精灵带走一个宝宝,然后在婴儿床留下一个精灵。”

“应该说是……一种文化交换计划。”卡珀尼亚说,她剔下一块黏在牙齿上的轮胎。她的眼睛是野性的金黄色,星光都投射在她的翅膀上。九月忍住不瞪着眼看。“嗯,除非他们留下一个傀儡。有点在开玩笑啦。不过等到他们长大,大家都变聪明了,能够维系国度之间完整的通讯之后,我们通常会再把他们替换出来。这样很好。嗯,其实并不好,但是很好玩。不过我带走我的便士时没有留下傀儡!我要让她当高轮公主!”

“我跟小脚踏车们聊过,”那孩子低声说,“他们说,‘便士,你的座位在哪里?’”

“我不赞同替换儿管弦乐团,一点都不可爱,说真的,根本就是动物园。供那些受花哨鬈发小姐本人青睐的有钱精灵观赏用。他们容不下像便士这么漂亮的小家伙。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替换儿在镇上可是人人称羡,大家都喂他们吃小面包配新鲜奶油;他们得在春季蓟花舞会上献舞,一直跳到鞋子磨穿,还得再接着跳一会——”

“听起来没有好到哪里去……”九月不确定地说。

“哎呀,总比被绑在牢骚风上,直到脊椎都变成W形好吧!”

“而且牢骚风的声音听起来像乳牛叫。”便士发起牢骚。

“没错,亲爱的小咕咕。不过你再也不需要吹牢骚风了。总而言之,我根本不赞同室内乐。那本身太高傲了。我更喜欢脚蹬两轮车喇叭。”

“她原本叫什么名字?”九月问。

“那是秘密。除了她本人,没人有必要知道。”

“莫莉!”便士大声尖叫,“我以前是莫莉!我有一个莎拉和一个唐纳,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哥哥。我自己有一辆脚踏车!只不过它不是野生的,也不会讲话。我的脚踏车是粉红色的,有一个小车铃,轮子是三个不是两个。不过我没有卡珀尼亚,所以我以前一定很伤心。其实我不记得了。”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凝视营火,像身上没轮胎、没轮辐的人自世界拉开序幕起就会做的一样。图书馆翼龙不由自主地飘入梦乡,他直挺挺地坐着,微微打着鼾,听起来像翻书的声音。卡珀尼亚搔搔帽子下的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