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中秋夜(第2/7页)

马辞道:“可能是她打开后门让他进来的吧。”

夫人拿起了筷子,说道:“那就随她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或许是她家里人逼她成家,去年她父母就来跟我说过,想让喜鹊回去嫁人。”

老祖道:“她比将离大五岁吧?也是到年龄了。”

“可是我问她的时候,她死活不肯。我也是有私心哪,觉得这个姑娘贴心,不想换人。”夫人说道。

马辞轻声道:“莫不是她看上了我们马府的人吧?”

将离紧张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凉菜放进嘴里嚼,手抖得差点丢了筷子。

夫人看了将离一眼,眼神里有一丝丝担忧,然后问马辞:“是吗?难怪她也不急。她看上谁了?”

老祖则大大咧咧道:“你说她看上谁了?我们好帮她穿针引线。”

马辞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朝将离努努嘴。

将离心里顿时打起鼓来,他假装没有看到马辞的小动作。

老祖和夫人朝将离看去。

马辞说道:“少爷应该最清楚了,他们几个经常在一起读书玩耍嘛。”

将离见躲不过去,只好假装茫然道:“我……我不知道。她没有说过。”

“这还用说吗?再说了,她一个姑娘,怎么好意思说出来?”马辞说道。

将离只好敷衍道:“也是。她怎么会说?”

“不过这种事情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老爷和夫人却没看出来。”马辞兴致盎然地打趣道。

如果以前在父母面前说起这些,将离不会觉得有什么尴尬,可昨晚才发生那样的事情,此时马辞阴阳怪气的,话里有话,令将离如坐针毡。

夫人催促道:“马辞,别兜圈子了,你看出来了你就说嘛,到底她看上谁了?”

马辞道:“还能有谁?当然是马清明啊!少爷离开岳州去长沙府的那天,我看到马清明急急忙忙来这里找喜鹊。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就是隔着一层纸,谁都没有捅破呢。”

夫人的表情顿时放松了许多。老祖则波澜不惊。

将离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老祖道:“既然他们两个互相有意思,不如我来做主,给他们两个牵线好了。这样的话,就算喜鹊嫁出去了,还是我们马府的人。夫人,她还可以在你身边伺候。”

夫人笑道:“好了,好了,不说她了,我们吃饭吧。马辞,你给喜鹊另外盛点饭菜,等她起来了热一热再吃。”

饭还没有吃完,门子来报,说是有人求见老祖。

老祖问来者是谁。

那人说:“不清楚,他说您见到他自然就知道他是谁了。”

老祖放下碗筷,走了出去,却发现那人已经走到院子里了。那人清瘦飘逸,颇有仙风道骨。

那人见老祖出来,急忙鞠躬作揖道:“马大人。”

老祖一眼就认出了他。他不是别人,正是曾经掘地三尺苦苦寻找的独孤延福。老祖注意到他手里提了一个小瓷瓶。小瓷瓶是大肚小嘴的。小瓷瓶里有水,水还发出流动的响声。

“独孤延福?”老祖意外道。

独孤延福又鞠躬作揖,回答道:“正是在下。难为马知县还记得。”彬彬有礼,气定神闲。

老祖虽然听井鱼说过独孤延福是修炼者里的捕猎者,是“狼”,是那起奇怪失窃案的幕后操作者,自己也在马三叔爷去世时怀疑过他,在将军坡的巡山人被吊死时怀疑过他,但是多年掌管刑名的老祖没有获得过直接证据,无法证明那些猜测就是正确的。哪怕已经是十有八九的把握,老祖也容不得一丝错误。

在刑名案件中,一丝错误就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局面。老祖深知这一点。

而独孤延福似乎也深知这一点,他还知道曾经的马师爷现在的马知县一直是正直的人,所以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来到知县府里。

“有何贵干?”老祖冷冷问道。

独孤延福看出老祖对他有所戒备,但毫不介意。他走近老祖,将那个小瓷瓶提了起来,说道:“来送东西给大人的。”

老祖问道:“什么东西?”

独孤延福微笑道:“我经过琼州海峡的时候,刚好碰到她,于是将她捉了起来,放在这小瓷瓶里,特意带回来送给大人。大人应该认识她。”小瓷瓶里又是一阵水响。

老祖将信将疑,接过小瓷瓶,低头一看,顿时浑身一颤!

小瓷瓶的水里居然游着一条鱼。那条鱼正是当年央求裘老将她放入洞庭湖,意图去海南寻找丐半仙魂魄的井鱼!

独孤延福说他是在琼州海峡捉到她的,那么她应该没能到达海南寻找丐半仙的魂魄了。

老祖不知是井鱼没能找到丐半仙而落入独孤延福之手,还是因为落入独孤延福之手而未能跟丐半仙相遇。老祖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一条淡水鱼,居然敢闯到海峡去,简直是不想活了。要不是我把她救回来,恐怕早已被大鱼恶鲨吃掉了。”独孤延福的话语中却有几分钦佩之情。

“她是去找一个人的。你却把她捉了回来。”老祖试探道。

独孤延福毫不在意,将手一挥,说道:“人死如灯灭,还找什么找!”

老祖一声叹息。

“大人有什么好叹息的?情情爱爱,都是虚幻,何必为此搭上几百年的修为?人生如梦,世世轮回。对于今生来说,前世就是一场梦;对于来世来说,今生也莫过于此。”

“前世刻骨铭心爱过的人,就是梦里爱过的人,醒来即忘。前世的爱恨情仇,便是阶前昨晚留下的无根夜露,黎明便消弭不见。哪怕是迎面相逢,恐怕也是擦肩而过。她这点都看不透,真是糊涂!”他冷冷地说道。

看来他已经知道井鱼游去海峡的目的。

老祖语塞,竟然一时无法反驳。

小瓷瓶里的鱼儿也没了动静,似乎她也在聆听独孤延福的话。

“既然她如此不珍惜自己的修为,几百年的积累留在她身上也没有什么用处,所以我把它取了。以后她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鱼,跟其他的井鱼没有什么区别了。”独孤延福的语气中居然有几分无奈和遗憾,似乎并不是他要剥夺井鱼的修为,而是井鱼的行为迫使他这么做的。

“她……她的修为没有了?”老祖听得清清楚楚,但还是难以置信。

“没有了。这有什么不好吗?有了灵智,能感悟到无谓的爱,又不能完满,反而徒增痛苦。你看看她现在无忧无虑的样子,难道不是完美的结果吗?”独孤延福看着老祖手里的小瓷瓶,仿佛他不但能看透小瓷瓶,看到井鱼无忧无虑的样子,还能看透井鱼的心思。

老祖原本想批驳独孤延福下手太狠毒——他不但阻拦了井鱼的计划,还将她的修为剥夺——但此时老祖想说的话全部被独孤延福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