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命运前夜(9)

唐璜愣了一下,记起了这个粗哑的声音,那是他们当年的教官——赶来平息局面的竟然是前任的炽天使骑士。

骑士通常在二十二岁就退役了,只有极少数例外,比如留下来充当教官的,或者在骑士团内部负责文职工作的。看教官身上的军服和火焰军徽,他还留在炽天骑士团,这说明事情已经闹大,炽天骑士团也出动了。

“真丢骑士的脸!”教官低吼。

“事关骑士的尊严!”唐璜也不客气地回顶。不过这话其实有点水分,他们主要的出发点还是看不惯兄弟的女孩被侮辱,就想着打群架了。

“我教你这些是用在敌人身上的,不是用在猪狗身上的!”教官冷冷地说。

成群的重型车辆高速驶来,黑色的车身上漆着火焰军徽。它们跟佛朗哥开去偷窥行刑地实验场的重型车一模一样,显然那是一种全新的装备,方便运输机动甲胄。

骑警们欢呼起来,骑警长官的脸上浮现出狰狞之色,多亏他想到要去知会军部,军部果然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出动了最精锐的炽天骑士团。炽天骑士团和骑警的铁壁合围,这群闯出大祸的小子就只有进监狱了。

炽天使骑士将全部缺席明天的对抗作战——长官自己也在普罗米修斯身上下了重注,普罗米修斯将不战而胜!

车厢轰然敞开,骑士们以弯月阵形包围了西泽尔他们,连射铳旋转起来,龙牙剑缓缓抽出,动力核心高速运转,蒸汽弥漫开来,像是忽然起了大雾。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教官在唐璜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唐璜傻眼了。

“我们的任务是拘捕你们,你想在上战场之前进监狱么?”教官猛地挥手,骑士们在他们的后方结成钢铁战线,“再拖下去,等更高级别的人来了,我们也没办法了!”

“走,”西泽尔说,“唐璜别傻站着了,你忘了你的军徽是从哪里来的么?”

唐璜恍然大悟,他们的军服,他们的骑士衔,他们的军徽,全部都来自炽天骑士团。炽天骑士团在决战的前一天把这些东西送来,根本就是表明了自身的立场。

炽天骑士团这种桀骜不驯的机构,从不屈服于任何势力。当年龙德施泰特敢顶风作案放红龙离开,也是有全体炽天使骑士在后面支持。

“西泽尔殿下是么?”教官的瞳孔微微收缩,审视了西泽尔片刻之后,缓缓地说,“听说殿下在马斯顿砍掉了首席普罗米修斯骑士的头?”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西泽尔说。

教官行了一个军礼:“炽天骑士团全体骑士,恭祝西泽尔殿下明日凯旋!”

“杀死龙德施泰特团长的,就是那位代号‘蓝鲟’的首席骑士吧?”阿方索终于明白了。

“我还以为你们都把他看成敌人呢。”昆提良也恍然大悟。

“他是不是国家的敌人是一回事,他是炽天骑士团的团长是另一回事!”教官说,“我们中的很多人曾跟他一起浴血奋战,我们受过他的援护,就算他有罪,也轮不到圣堂装甲师来审判!”

“我们四面受敌,却不被困住,绝了道路,却不绝希望。遭逼迫……”昆提良猛拍胸口,高声念诵。

“快滚!都什么时候了!”教官没好气地在他屁股上也加了一脚。

等到骑警长官发觉情况不对率领骑警们突破蒸汽冲进来的时候,教官正靠在一名骑士的甲胄上,慢悠悠地抽着纸烟。

“炽天骑士团包庇罪犯,玩忽职守,普通法庭审判不了你们,军事法庭却不会放过你们!”骑警长官怒吼。

“您说什么呢?蒸汽太过浓密,视野受限,居然让罪犯趁机逃走,”教官淡淡地说,“炽天骑士团深表遗憾!”

全体骑士释放出更多的蒸汽表达了对这一结论的支持。

这时候西泽尔他们正浑身湿漉漉地走在台伯河南岸的街道上,街道两侧都被封堵了,他们唯一的逃跑通道就是台伯河,他们跳进冰冷的台伯河游了差不多一公里,直到撑不下去才爬上河岸。

不断地有骑警向着特洛伊酒店会集过去,看起来骑警们并不准备轻易地放弃搜捕,每个十字路口都有人忙碌地架设路障,这座城市已经进入了紧急状态,设下了天罗地网。

他们逃离了特洛伊酒店,但下一步去哪里谁也不知道。坎特伯雷堡显然不可能了,那里无疑已经被骑警控制;教皇厅这个时候会不会对他们打开大门,谁都不知道;密涅瓦机关倒是个不错的避难所,问题是它在遥远的郊区。

艾莲的体质最弱,在冷水中浸过之后坚持不了很久,初冬的风吹过湿透的身体,简直像要结冰。昆提良把外套脱下来盖在艾莲身上。

不断地有车灯扫过,他们只能躲避在路边的阴影里,他们好不容易在这座城市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这下子又成了丧家之犬、公众之敌。

“老板……对不起……因为我……”昆提良大口地喘息着。

“将来如果我们上了战场,你会守卫我的后背么?”西泽尔打断了他。

“会!”

“那我也会,”西泽尔把自己的外套也脱下来搭在艾莲身上,尽管不知道这湿透的外套有没有用,“每个人都有最软弱的地方,我也有。别说了,这不是我干过的最夸张的事。”

“老板你帅起来简直惨无人道。”唐璜警惕着周围的动静,“我看不如去我某个相熟的妞儿家里躲躲?”

“现在还有妞儿敢收留你么?她们以为你是落魄的艺术家,可你现在是罪犯。”阿方索说。

“等我翻翻我的小本子。”

“什么小本子?”阿方索一愣。

“认识的妞儿太多,总得有个本子记一下,否则你不会搞混么?”唐璜并无搞笑的意思,摸出那本同样湿透的小本子来。

“喂!”昆提良低声说,“前面!”

唐璜攥紧了手中的剑,阿方索的随身枪上膛,西泽尔的手伸到了后腰。前方的黑暗中停着一辆敞篷车,那辆车很长,就像拦路虎那样封锁了整条街道。正常人都不可能那么停车,毫无疑问车上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踪,正等着他们靠近。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西泽尔低声说着,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的骑士们围绕着他,不说一句话。

阿方索对唐璜使了个眼色,这也许不是坏事还是个机会,如果那辆车上的人疏于防范,没准他们还能抢了那辆车。他们这边毕竟有唐璜这种鬼魅般的杀手,他出手的话,除非教官那种级别的对手,寻常人都很难防备。

可那辆车上的人始终不下来,也不发出任何声音。

骑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搞不清楚眼下的状况。雨已经停了,风悄悄地吹着,阿方索的随身枪上透出浓郁的硝烟味,硝烟味中混合着某种清冷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