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灵附体(第2/6页)

虽然性格如此迥异,我俩却是感情很好的姐妹。

不管怎么说,光是田里的活和家务事就够母亲忙的,父亲又是那种不太爱管孩子的人。当时奶奶虽然还健在,但也只管田里的事。所以,妹妹从小就常常由我照看。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我就为她换尿布了。上小学那会儿,放学回家以后,我几乎一直都跟妹妹待在一起。

虽说是姐妹,如果只相差两三岁的话也就罢了,但我们毕竟差了有八岁,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和别的姐妹不太一样……怎么说呢,与其说我是姐姐,倒不如说,我是用母亲对待孩子那样的态度在和妹妹相处。当我面对妹妹的时候,最先觉醒的总是疼爱之情,以致我常常自问是不是太宠她了——结果酿成了这样的悲剧,真是悔不当初。

对了对了,是要说看到蛇的事。

刚才是讲到哪里来着?想起来了,是讲到在H镇玩到了下午三点多,没错吧?

然后,我和妹妹再次坐上巴士,回到离家不远的地方。我买了几本新书的文库本,妹妹买了便宜的发卡还是别的什么,两个人都很开心。

所以,我们手拉着手,唱着歌从车站往家里走。

途中,我们走过一条寺院附近的小路。

从车站到我家,虽然有一条铺得挺好的马路,但是走那条小路的话,会稍微近那么一点。那条路的表面到处露着泥土,头顶上遮着拱顶一样茂密的枝丫,稍有些昏暗。不过毕竟是夏天嘛,周围光线还很充足,所以我们也没怎么多想,就进了那条路。

走了没多久,妹妹忽然停下不动了。牵着我的那只手上,明显加重了力道。

“姐姐,看那里。”

被拉着一起停了下来的我,听到妹妹压低声音这样说道。她看上去十分害怕地皱着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某个点。

我也立刻注意到了。

就在那条地表翻着泥土、到处野草丛生的道路边缘,有一条茶色的绳状物,在缓慢地扭动着。傍晚时分穿过树荫的阳光落在那条绳子表面,照出了不可思议的水珠形光斑。

没有凑上前去确认的必要。那是一条货真价实的蛇。应该有擀面杖那么粗、棒球棍那么长吧。

我和妹妹像被当场冻住似的,吓得不敢动弹。

因为住在山里的缘故,见到蛇这种事,对我们来说也不是第一次了。光是在上学放学的路上和玩耍的时候,我们就看见过好几次。然而,那样大的蛇,我真是头一次见到。

那时看见的蛇,是我见过最大的一条蛇。而且,它还大张着嘴,好像正在吞食什么东西吧。

到底是在吞着什么东西呢?那东西白白的,还有类似犬科动物的脚。不过,那一定不是老鼠。因为我确实看到了,从张大的蛇嘴里隐约可见的那条尾巴,上面分明覆盖着松软的皮毛。要说是稍小一些的猫,倒还挺合适的,但在那种山里,应该没什么野猫才对呀。

那条蛇的姿势,简直就像一朵巨大的黑色百合。原本是粗细均匀的头部,居然一下撑得有身体好几倍那么粗,口中就跟雄蕊和雌蕊似的,露着另一个动物白色的尾巴和腿。

我和妹妹目睹了整个过程,都忘了发出声音,只是紧握着对方的手,一动不动地呆站在那里……

本来呢,我们完全可以绕开那个地方走,或是往回退到铺过的路上也好。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简单的方法,当时竟然一点都没想到。

那一定是蛇这种生物的特殊能力吧。这种生物能对看着自己的目标进行威慑,甚至能够中断对方的思维。

结果,我俩看着那条巨大的蛇把白色动物全部吞进了肚子,直到目送它拖着极不自然的鼓起的腹部,慢悠悠地消失在繁茂的树丛里,都没敢动弹一下。

再后来,我和妹妹虽然一起回到了家,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把那件事告诉父母和奶奶。不仅如此,甚至就连我俩独处的时候,也从没谈论过那个话题。

我们明明没有互相通气,却不知怎么的都有意回避那条蛇的事。确切地说,哪怕只是提一下,都让我觉得恐怖极了。

就连我这个高中生都被那场景的诡异震慑,我那尚且年幼的妹妹,肯定感受到了几倍于我的恐惧。

所以后来,当妹妹开始胡言乱语时,我首先想到的便是那条蛇。

02

妹妹患上重病,是念初中二年级时的事。

刚开始她只是有些发热,总觉得浑身乏力。这样的症状,通常来说都不会让人觉得需要看医生。可我却强烈建议带她去医院检查。

说来奇怪,对于跟妹妹有关的事,我的直觉总是很准。

我那时候已经高中毕业,去了当地的一家小型信用社工作。由于正好能请年假,我就替忙碌的父母带她去了医院。

几小时后,我们拿到的诊断结果却是一个噩耗。急性骨髓性白血病——那是家里头任谁都想不到的病啊!

我想,至少这种病的名字,警官先生应该是听过的吧?

患者血液中的白血病细胞无限繁殖,也就是所谓的血癌。这种病的死亡概率很高,所以也是——这么说虽然不太谨慎——在历来的悲情电影和电视剧里,屡屡登场的一种病了。

据说,每十万人里大约只有六个人会得这种病。当我们明白竟是那样一种病的时候,想到妹妹竟是那六人之一,全家上下都哀叹不已。尤其是奶奶,因为过度操心而心脏病发作,卧床不起,在大约两个月后离开了人世。

妹妹被立即送进了大城市里的综合医院,接受专门的治疗。

由于双亲终日要为农作而忙,我就代替他们跟院方进行沟通,同时负责照顾妹妹。我工作的地方离医院只有三十分钟左右的车程,所以几乎每天下班之后,我都会顺路去医院看看。

现在回想起来,真觉得妹妹当时勇敢极了。

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孩子,竟能够那样坚强,简直让我们这些不忍看她受苦的家人显得很没出息。

那孩子独自待在为了防止细菌感染而用塑料隔层团团围住的狭窄空间里,看着她一天天消瘦下去,我的心都要碎了。还有一次,我看见她的头发因抗癌药物的副作用而全都脱落的模样,顿时心痛难忍,躲进车里大哭了一场。由此,我开始害怕走进医院,甚至每次只要看见那个建筑,就会觉得胃部疼痛。

但妹妹总算是幸运的。在当时的医疗水平下,往昔一旦患上就必死无疑的白血病,成了一种能治愈的病症。

医生建议我们给妹妹进行骨髓移植。

最近,大家都知道骨髓银行的存在了,所以我想警官先生肯定知道骨髓移植是怎么回事吧。就是用新的骨髓代替无法制造正常血液的骨髓,植入患者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