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阿图摩的猎犬

箭羽犹在颤动之时,有两个男人走到了大路上,尼尔推断路边的灌木丛里至少还藏着四个。一阵鞋底的摩擦轻响告诉他背后还有一个。

前方的两人穿着褪色的皮衣,手持长柄矛。他们都以方巾遮住了面孔。

“强盗?”尼尔问。

“不,修士。”瓦赛托讽刺地回答。

其中一个人叫喊起来。

“哪位圣者的?”尼尔问。

“要我说,该是托莫领主,他是盗贼之神。他们刚刚叫你下马然后脱掉盔甲。”

“他们这么说?”尼尔问道,“你有什么建议吗?”

“这取决于你想不想保留你的东西。”

“想,谢谢。”

“噢,那好。”瓦赛托说着,吹起清晰而响亮的口哨。

那人又喊了些什么。这次瓦赛托喊了回去。

“你都说了些什么?”

“我给了他们投降的机会。”

“很好,”尼尔回答,“俯下身子吧。”他伸手去拿他的长枪。

与此同时,路的另一端正在进行激烈的搏斗。尼尔驾着暴风前行,却瞥见矮树丛中有个庞大的棕色物体。树叶纷飞,有人正痛苦地号叫。

摸不着头脑的他转身面向路上的那些人,却恰好看见他们落入两只巨獒的爪下。

“Oro!”其中一个人尖叫道,“Oro,pertument!Pacha Satos,Pacha sachero satos!Pacha misercarda!”

尼尔望向周围。这儿至少有八只这种巨兽。瓦赛托又吹了声口哨。狗儿们从那些受害者身边退开几码,但仍旧露着尖牙。

尼尔盯着跳下马的瓦赛托。“你何不收起手里的家伙,”她说,“让我来收拾他们?”

“可怜可怜我吧!”路上那些人的其中一个用王国语说,“瞧见我会说你们的语言了吗?我们说不准是同乡呢!”

“你想要我怎么可怜你?”尼尔问道,他看着在旁看守的狗儿,一面拿走他的长矛和两把小刀,“你本想抢劫我,是吗?或许还想杀了我?”

“不,不,当然不,”那人说,“可这些日子生活艰难。工作紧缺,食物更少。我还有妻子和十个孩子——求求您,大人,饶了我吧!”

“安静,”瓦赛托说,“这是你自己说的。食物紧缺。如果我的狗儿吃掉一头绵羊或者山羊,我会惹上麻烦。如果它们吃掉你,我只会得到感谢。所以给我安静点,感谢领主和女士们允许你填饱这些高贵生物的肚皮吧。”

那人抬头上望,泪水在他眼里打着转。“阿图摩女士!请让您的子女们饶我一命!”

瓦赛托在他身边蹲下,弄乱他的头发。“这太没有诚意了,”她说,“你先是招惹阿图摩的仆人,接着又要她宽恕你?”

“女祭司大人,我不知情啊。”

她吻了他的前额。“这是借口吗?”她问。

“不,不,我明白您的话。”

她在他腰带上摸索一阵,拿出个钱袋。“好吧,”她说,“或许捐给下个神殿一笔款子能让你得到宽恕。”

“是啊,”那人抽抽鼻子,“也许能。我祈祷它能。伟大的领主,伟大的女士——”

“我听厌了你的话了,”瓦赛托说,“再说一个字,你的喉咙就会被割开。”

他们缴了其余那些强盗的武器,再度上马。

“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他们带去某个地方?”尼尔说。

她耸耸肩:“除非你还有可以浪费的时间。那样你就得留下来等待判决。只要没了武器,他们会消停一阵子。”

“像羔羊一样无害!”路上那个人应和道,接着那只狗朝他扑去,令他尖叫连连。

“我说过了,不准说话,”瓦赛托说,“安静地躺着。我会留下我的兄弟姐妹们,让他们看情况处置你。”

她驾着小母马沿路快步离去。片刻之后,尼尔也跟了上去。

“你应该告诉我那些狗的事的。”过了半晌,尼尔说。

“我是该说,”她承认,“可不说比较合我意。你生气了吗?”

“不。我只是在学习不再惊讶。”

“噢?那真太可惜了。那表情多适合你啊。”

“你会杀了他们吗?”

“嗯?不。它们只会待在那儿很久,好好吓吓他们,然后跟上我们。”

“瓦赛托,你是什么人?”尼尔问道。

“这问题可算不上公平,”瓦赛托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名叫尼尔·梅柯文。”他说。

“这不是你告诉伯爵夫人的名字。”她评论道。

“对,不是。但它是我的真名。”

她露出微笑:“而瓦赛托也是我的真名。我是欧绮佤伯爵夫人的朋友。你需要知道的就这些了。”

“那些人好像觉得你是个女祭司。”

“那有什么不好的?”

“你是吗?”

“我可没受过神召。”

这就是她对这件事的全部解释。

次日的正午时分,尼尔闻到了大海的气息,稍后便听见了泽斯匹诺的钟鸣。

当他们策马登上一座小山的顶端时,座座高塔映入眼帘,纤细的红色或黄黑色石制尖顶高耸于充斥着数英里方圆的穹顶与屋顶之上。近处是与金色麦田对比鲜明的深绿色橄榄林,还有外形仿如匕首的小片雪松树丛。远方,狭长的蔚蓝海面在大片的白云下波光粼粼。

在这座城市的西方,耸立着另一片杂乱的建筑,那儿昏暗阴森,没有高塔,也没有围墙。他猜想那就是泽斯匹诺墓城。

“它真大。”尼尔说。

“的确够大,”瓦赛托回答,“而且在我看来太大了点。”

“我们要怎么在这么大的地方找到两个女人?”

“噢,我猜我们得好好想想,”瓦赛托说,“如果你是她们,你会怎么做?”

有安妮在,这很难说。尼尔条件反射式地想道。她什么事都做得出。她会不会已经知道家人遭遇的不幸了?

可就算她不知道,此刻也正迷失在异国他乡,更有敌人追逐在后。如果她尚存一丝理智,就该试图返回故乡。

“她会前往克洛史尼。”他说。

瓦赛托点点头:“有两条路可以去那儿。海路或者陆路。那女孩身上带了钱吗?”

“大概没有。”

“那我想走陆路会简单些。你应该清楚——你刚从那条路过来。”

“是的,可那条路很危险,而且那些人可能还在搜捕她。”他在马鞍上动了动身体,“伯爵夫人提到有个人被打断了脖子,可仍然活着。”

“她告诉过你,是吗?而你等了这么久才来问我?”

“我想知道将要面对的敌人是什么。”

“我要是知道就告诉你了,”瓦赛托说,“他们不是普通的骑士,可这很明显。就像伯爵夫人说的,那家伙勉勉强强还活着,可完全没法说话。”她皱了皱眉毛,“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相信?对于这么荒谬的事情来说,你接受得好像太快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