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俞尔(第2/3页)

“我觉得这关我的事。”卡佐看上去不是很确定,“我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我想我得走完它。”

“没啥可‘走完’的,孩子。我向你保证,假如你掺和到战争里,就会见到些你不想见识的东西。”

“我不害怕战争。”卡佐告诉他。

“那你就是个蠢货。”剑术大师吐了口唾沫,“记得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和骑士战斗可跟你的午间决斗完全不同。”

“我记得。”卡佐说,“你说得对,因为你的建议我才活了下来。”

“那就再听我一次吧,哪怕是最后一次。”查卡托语重心长地劝道,“不管你想象的战争是啥样,你都想错了。它很可怕,就算再勇敢也没用。死在战争里不是最糟糕的,活下来才是。”

卡佐的目光纹丝不动。“我相信。”他说,“我也相信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就算你不愿意谈起那段经历。可我觉得这成了我的职责,查卡托。我觉得这场战斗是我的归宿,而且我想我已经赢得了你的认同,你该不会觉得我做决定的时候像个小孩子了。也许我不清楚自己正走向何方,可我确实睁开了眼睛。”

查卡托长叹一声,点了点头。“你已经旅行得够远了,卡佐。”他看上去忽然苍老了许多,“而且你也学到了些判断力。我终于看到你成为了那个你一心想要成为的人物。可这次还是听我的吧,跟我回家。”

“你现在不能动。”卡佐避开他的目光,“等我们解决伊斯冷的事之后,你可以到那去找我们。”

“不。”老人说,“一等我能走路,我就回维特利安去。要是你想去北方搅和那堆烂摊子,就自个去吧。”

卡佐拔出那把伤痕累累的剑,将它举高示意。“向你致敬,老人家。”他说,“你昨晚的表现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我将终生铭记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你该走了。”查卡托干巴巴地说。

“对。”

“那就走吧。别再说啥好听的了。去吧。Azdei.”

“Azdei,梅司绰。”卡佐答道。他忽然很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放声大哭。

尼尔跪在安妮身前,试图用单膝维持平衡,可饱受痛苦和倦意折磨的身体背叛了他。他倒了下去,紧接着用双手稳住了身子。

“放松些,尼尔阁下。”安妮公主说道,“请坐吧。”

他犹豫着,接着站起身,沉重地坐在长椅上。一片色彩斑斓的光点在他眼前上下舞动。“抱歉,殿下。”他喃喃道,“我只是有点喘不过气。”

公主点点头。“你经历了很多磨难,尼尔阁下。”她表示理解,“而其中一些是因为我。我在泽斯匹诺没有相信你。”

“我明白的,殿下。”

她在背后绞着手指,定定地看着他。“我误会了你。”她斟酌着自己的措词,“你差点因此丧命。可我有我的原因。你会因此置疑我吗?”

尼尔发现他从未置疑过她。

“不,陛下。”他真诚地说,“我明白您的处境。我本该加倍努力来消除您的顾虑。”

“我不是女王,尼尔阁下。”公主轻柔地纠正他,“你不该称呼我‘陛下’。”

“我明白,殿下。”尼尔回答。

她把一只手放上他的肩膀。“我很高兴你活下来了,尼尔阁下。这点最让我感到高兴。”

尼尔听着她的致歉——不卑不亢的致歉。这充满了无形压迫感的致歉让他感觉到一丝寒意。

她值得我为之效命,他发现自己在想。他从前并不了解安妮,并不真正了解。可他知道她过去不是这样的。她身上有些最根本的东西起了变化,她过去只是个女孩。现在她是某种更强而有力的存在。

“啊,卡佐。”他听到安妮说。尼尔抬起头,看到那个维特利安人走了过来。

“Mi Regatura.”卡佐略微昂起头说道。可接着,他仿佛感到那姿势很别扭似的,单膝跪了下来。

安妮看了他一会儿,接着用维特利安语跟卡佐交谈了一会儿。

“现在我得去见见其他人了。”她告诉尼尔。

尼尔打着祝福的手势,而卡佐也做着类似的动作,接着两人站起身。等安妮离开,维特利安人望向尼尔。

“你的话,我说不好。”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王国语断断续续地说着,“可我会听,嗯?你,勇敢男人。你,兄弟。”他伸出手。

尼尔马上紧握住他的手。“能和你并肩作战是我的光荣。”他说。

“她——”维特利安人指指安妮,努力寻找着字眼,“不一样了。”他最后开口道。

“对。”尼尔吸了口气,“她现在是位女王。”

安妮低头凝视着罗德里克的尸体。维斯普瑞瑟恩已经为他清洗完毕,此刻他正躺在一卷床单上。安妮和奥丝姹来看他时,她正站在一旁哭泣。

“他死得很勇敢。”安妮冒昧地说。

维斯普瑞瑟恩艰难地把目光转向她。“他为你而死。”她的声音充满了怨毒,“我想象不出你哪儿值得他这么做。他爱你。他爱你爱到发狂。”

安妮点点头,没有做任何解释。过了一会儿,她离开了,奥丝姹跟在她身后。

两个女人走上城垛,安妮能感到迎面吹来的风。降雨的征兆早已远去,星辰在夜空中熠熠生辉。

“我想我爱过他。”安妮忽道,“后来我想我恨他,现在我只觉得他可怜。”

“为什么?”奥丝姹不解地说,“安妮,肯定是他父亲命令他去追求你的。他们一直都打算杀了你,罗德里克只是计划里的一枚棋子。”

“我明白。我相信要是我没有诅咒他爱上我,他会亲手杀了我。可我确实诅咒了他,而且不止一次。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了什么而死。就像那匹马,记得吗?欧里恩公爵的马。它折断了腿,我们躲在干草仓里,看着他们杀掉它。你能从它的眼睛里看出,它其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想是的。”

“要不是我蠢到给他写信,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他的爱先是虚情假意,接着是受巫术的影响。而我的爱两者皆否——只是一场傻女孩的游戏。那又有谁该为此负责?”

“你不能独自承担这些。”

“哦,可我能。”安妮说,“我必须这样。我又去了那里一次,奥丝姹。我见到了第四位翡思,她告诉我,我母亲被囚禁,我父亲的王位被篡夺。这就是我们明天就得离开的原因。”

“这不是真的。”奥丝姹神色凄然。

“可我相信。”安妮回答,“他们先是杀掉了我半数的家人,接着夺走了属于我们的王位。整件事的过程好像天衣无缝。可他们漏掉了我,他们将为此而后悔。”

奥丝姹盯着她看了许久。“我相信他们会的。”她说。她想换个话题,可似乎又挣扎了好一会儿。“对不起,我违抗了你。”她最后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