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巫角山(第2/3页)

“因为我曾是赫斯匹罗的爱人。”她说。

当天下午,泽米丽把巫角山的山顶指给他看。斯蒂芬原先把它想象成一根高耸的弯曲牛角,周围是雷云和闪电,远方更有邪恶的黑影在山顶盘旋。

但它除了比邻近的山更高一些之外,它——至少在他看来——根本和巴戈山脉的其他山峰没什么区别。

“我们明天中午就能到达山脚。”泽米丽说。

他点点头,却没有回答。

“你从今早起就一言不发,”她说,“我要生气了。你早该知道你不是我的第一个爱人吧。”

“可那是赫斯匹罗!”他脱口而出,“噢,我想你应该在我跟着你到这来之前,在我相信你之前就告诉我。”

“噢,应该是我劝说你相信我才对吧。”她指出。

“是的。而且我相信了你。反正我一直都没有别的选择。”

“我没有自夸,斯蒂芬,不过圣者们憎恨说谎的人。你问,我答。你能相信预言比对我有好印象更重要。”

“当时你多大?十岁?”

“不,”她耐心地说,“我那时二十五岁。”

“你说他十年前就离开了村子,”斯蒂芬吼道,“可你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五。”

“马屁精。从上星期算起,我正好二十五岁。”

“你是说——”

“是的,在他回来以后。”她说。

“圣者啊,这就更糟了!”

她骑在卡布克背上,愤怒的目光越过三王国码的距离投向他。

“如果我离得够近,”她说,“我会扇你一耳光。我是迫不得已。要知道,我不是傻瓜。我和你一样怀疑预言的真实性。现在我深信不疑。”

“感觉如何?”他问。

“他比你有经验多了。”她反驳道。

“啊。和我这个天才儿童不一样是吧?”他讽刺道。

她脸色一变,本想开口反击,却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等她再次睁眼时,已经镇定了不少。

“是我的错,”她不紧不慢地说,“我知道你还年轻,缺乏经验。我早该知道它会对你产生这种影响。”

“什么影响?”

“让你因为嫉妒而变得愚蠢。你嫉妒那个在我认识你以前和我睡过的男人。这对你有什么意义吗?”

“好吧,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她耐心十足的语气让他再次觉得自己只是个孩子。

“——他是个恶人。”他无力地续道。

“是吗?”她反问,“我可不知道。当然了,因为他跟我们想要的东西相同,所以他是敌人。可我没有出卖你:事实上,我出卖的是他。所以别再这么孩子气,做一次男子汉吧。你需要的不是经验,只要勇气就够了。”

当晚丝毫没有重演前晚情景的迹象。斯蒂芬躺了很久,泽米丽的每一次呼吸和每一个动作都听在耳中,看在眼里,让他苦恼不已。他的思维不时飘向梦乡,可一次粗重的呼吸或是一次翻身都会把他拉回现实。

她醒了。她原谅我了……

可他不太确定自己是否真的需要宽恕。她和护法上过床。就算赫斯匹罗是司皋斯罗羿转世,这也是罪孽。而且就在不久前——

他叹了口气。这不是问题的关键,不是吗?

赫斯匹罗的手仿佛挥之不去的阴影。那只懂得如何取悦女人的手。

他脑海中的懊悔与愤怒不断旋转,越来越弱,最后石头的地面仿佛薄纱般裂开,有什么东西把他拉了进去。

他突然觉得浑身又湿又黏,肌肉和骨头痛得像发了高烧。恐慌令他尽其所能地大口呼吸,但却恍若置身于一片真空中——他并没有坠落,而是在飘浮,周围都是无法窥见的可怕事物。

他想要尖叫,可嘴巴却被什么东西塞住了。

就在他几近崩溃的时候,有个温柔的声音轻声细语说着一些不知名,却着实给人安慰的话语。接着,一道色彩自他眼前缓缓掠过,他的心也随之平静下来。

视野逐渐清晰,他看到了巫角山,和在落日余晖中看到的没什么不同,只是多了些积雪。他像鸟儿般飘飞而去,越过山谷,飞过村庄,然后有些晕头转向地飞上山坡,顺着曲折的小径,来到树下的一座小屋边。门里现出一张苍白肤色,铜色眸子的面孔,一张哈迪瓦的面孔,而且他现在明白,泽米丽说得对:那个词的意思确实是瑟夫莱。

更多话语传来,他依然不知所云,可人却随之降落。他走向巫角山的北侧,苔藓丛生之处,飞向石壁,穿过一扇暗门,然后便来到了窑洞之中。

他开始明白,并且满心喜悦。

他被轻柔抚摸脸庞的动作唤醒,发现泽米丽坐在他身边,眉头因专注而纠结,她的面孔——她的嘴唇——近在眼前。

可一发现他苏醒过来,她马上坐直身子,那种担忧的神情也消失不见。

“做噩梦了?”她问道。

“不完全是。”他回答,然后开始讲述梦中的景象。

泽米丽看起来并不惊讶。

“我们先吃东西,”她说,“然后就出发,希望能找到你说的那个传说中的镇子。”

他笑了笑,将残存的睡意从眼角拭去,觉得自己比预料的精神了许多。

柯奥隆,他面向天空思索着,难不成你登圣了?是你在指引我吗?

下坡路比他梦中的要麻烦许多,而他对梦境的信心也随着进入一片深邃且充斥树脂气息的常绿森林而逐渐消退。

“你知道自己在往哪儿走吗?“泽米丽怀疑地问。

一时间,他甚至不明白她在问什么,可他随即反应过来:他们的角色已经互换了。从走进山谷的那一刻,她就把他看做了向导。

“我想是的。”他答道。

“因为往山那边去有一条更好走的路。”

他点点头。“也许吧,可我想去看看。”

半个钟头之后,征兆开始出现。起先很不明显:林间地面不时可见诡异的土丘,类似干涸河床的凹坑又多得出奇。最后他看到了一块墙壁,尽管只比膝盖略高一些。他牵着坐骑步行前进,脚下到处都是狭小古怪的建筑,还有服色明亮的人物画像。

“哈迪瓦塞尔,”他说着,四下张望,“或者说是它的废墟。”

“这么说进展顺利?”她说。

“噢,至少这意味着我确实知道自己往哪儿走。”

因此他们沿着那条若有似无的小径,朝着东面的巫角山继续前进。他梦中的那栋树屋已经不见,可他认出了那棵树,尽管它已经变得更苍老,也更粗大。他从那儿转向北方,逐渐走向高处,来到贝兹劳,在那里,山峰的阴影永远笼罩,苔藓浓密茂盛,洁白的烟筒菇树立在腐朽的圆木之上。

接近日落时,他们来到了那道古老的山影线,泽米丽建议休息。斯蒂芬同意了,然后他们开始安置狗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