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提案与安排(第2/4页)

“可你分得出来,”安妮说,“至少你觉得自己分得出,所以说话还是小心点好。”

“恕我冒犯,”卡佐说,“只是这酒——”他又尝了一口,然后合拢眼皮。“闭上眼睛,”他说,“重新品尝一次吧。”

他听到安妮叹了口气。

“那是在五六年前,”他开口道,“特洛·崴拉默的山丘被野生牛至草和薰衣草的花朵染成紫色,杜松在微风中摇曳。天气很热,有一个月没下雨了。蔓藤上紫色的小葡萄熟得都发酵了。一大家人在采摘果子,有老人,年轻人,男孩和女孩,对每一颗葡萄都小心翼翼,视若珠宝。两百年——甚至更久以前,他们的祖父辈和曾祖父辈也在这儿采摘水果。他们把葡萄放进一只大桶里,等过了中午,天气凉快起来,他们就享用烤猪肉,打开去年酿的酒,伴着音乐,用苹果木杵捣烂摘下的葡萄。他们用传承几个世纪的方法,仔细地进行发酵。他们不紧不慢地干着,他们家族的人永远富有条理。他们把成品储藏在酒窖里,那儿不太冷,也不太热。一切都完美无缺。”他又呷了一口,“味道。牛至草,薰衣草,杜松。烟味来自炉火,来自他们为了庆祝酿酒而烘烤的野猪肉。技艺,耐心……”

他的双唇忽然感觉到了气息。

“安静。”安妮说着,吻了他。

她闻起来就像那酒,还有杏子,外加新鲜的青苹果。她的舌头在他口中逡巡,而他的整个身体突然变得滚烫。他笨拙地丢下酒杯,伸出双手,按住她的耳后,将她拉向自己。她大笑着贴得更近了。

卡佐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

“等等,”他说,“怎么——怎么回事?”

“我总得让你闭嘴嘛,”她说着,双唇又靠了过来,“要不你能讲上一整夜呢。好啦,这不正称了你的意吗?”

他松开手,退后了一点儿,“噢,是的,”他说,“可你一直对我不感兴趣,然后奥丝姹就……”他不知怎么说下去了。

“这么说,你在维特里安说的那些话——我们遇见那时,还有返乡的路上——都是谎话喽?”

“不,”他说,“不,可那是在我知道你的身份之前,也是在我和——

“奥丝姹,”安妮交叠双臂,替他把话说完,“在你和奥丝姹开始之前。”她皱起眉,“你不适合她。”

“不适合她,却适合你?”

“我不一样,”安妮说,“奥丝姹——你也许会伤害奥丝姹。”

“你就不会受伤害?”

“从前也许会。现在不同了。”

“噢,我根本没想过要伤害奥丝姹。”卡佐说。

“是啊。否则你就会做出某些事来,比如说,噢,吻她最好的朋友。”

“是你吻的我!”

“一面之辞。”安妮答道。

“嘿,等等。”他说着,突然觉得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安妮忽然大笑起来,然后拿起酒杯,“安静,喝酒,”她说,“不用担心名誉扫地。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确认什么?”

“确认你是否真的爱着奥丝姹。是否真的忠实于她。是否真的值得信任。”

“噢,”他说。他的脑袋晕乎乎的,“这么说,你这么做全是为了她?”

“噢,反正不是为了你,”安妮说,“现在给我安安静静地喝酒,别再跟我解释什么了。”

卡佐照做了,但仍绝望地试图理清刚才的状况。就算是在他哥哥的船上,既对大海一无所知,又和兄长相处不快的那段时间,他也没觉得像现在这样软弱无力。他本想偷瞄安妮,看看她脸上是什么表情,却又临阵退缩了。

他初次遇见安妮时,她还爱着一个名叫罗德里克的男人,或者说,他认为她还爱着罗德里克,就像女孩们总对初恋情人念念不忘。可卡佐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不过,安妮一直没给过他什么希望,而且当他发现,她将会成为世界最强王国之一的女王的时候,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除此之外,他对奥丝姹的感情与日俱增,而且他喜欢和她在一起,就连现在都在思念她。

可他为何要抱住安妮,回应她的吻?他此刻又为何难以忆起奥丝姹的容颜?

轻微的叩门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起头,发现来者是安妮手下的一名瑟夫莱侍从。

“殿下,”他说,“豪德沃普恩的阿特沃公爵想和您说句话。”

“噢,当然可以,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公爵出现在门口。他仪表堂堂,双眸铁灰,一头短发。他有只手是用木头做的。

“殿下。”他说着,鞠躬行礼。

“表哥,真高兴见到你。您为何大驾光临?”

他不安地笑了笑,“我正好骑马路过。”

“那可真够巧的。这儿离大路可不近啊。”

“没错。我骑马过来,是因为听说您就在附近。”

“我明白了。你是来领我回家的,对不对?”

“您可是女王,”阿特沃说,“我没法‘领’您回去。可伊斯冷需要您。您的人民需要您坐在王位上。”

“我的人民似乎更希望看到我还他们的镇子以自由,使他们免遭拷问和压迫。”

“对,我同意。您的这些……冒险……让您很受民众欢迎。但有人开始质疑,您是否忽略了更重要的事:比如这场看起来无法避免的大战。”

“我已经让你指挥全军了。”

“而您有一支军队,您这几个月冒死去做的事完全可以交给他们。还有这座修道院——您来这儿干吗?它离寒沙港口已经不远了。您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

安妮点点头。“我不会待很久的。而且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什么?”

“我的最后一次‘冒险’。我刚才也是这么告诉卡佐的。等这儿的事做完,我就回伊斯冷去,我保证。”

“噢,您已经把这儿‘精简’完了,”阿特沃指出,“您还有什么打算么?”

“你知道我们在哪吗?”安妮问,“你知道这条巡礼路是属于哪位圣者的吗?”

公爵睁大了眼睛。“您该不会——”

“为什么不?”

“因——因为这是教会的分内事。”阿特沃脱口而出。

“在我的王国里,教会已经被我剥夺了所有权力。”她指出。

“要说俗世的权力,没错,”阿特沃说,“但这件事不一样。您现在想要插手的是不容侵犯的神圣领域。”

安妮耸耸肩。“是就是吧。首先挑衅的是教会,不是我。”

“我不明白。”卡佐说。

安妮转身面对着他,“这座修道院侍奉血腥的战争圣者,圣满瑞斯,”她说,“他的巡礼路就在这儿。既然我们控制了这儿,教会就没法得到新的战斗僧侣了。而且说真的,没准我还能训练几个属于我自己的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