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罢免
一股凉爽的西风吹皱了草地,安妮伸展四肢,闭上双眼。飞毛腿在近旁抽了抽鼻子,鲁特琴的乐声远远传来。
有东西在摩挲她的嘴唇,她微笑着张开嘴,小口咬下,葡萄的酸甜汁液顿时满溢口中。
“你没剥皮。”她咕哝道。
“噢,我明白自己的身份了,”凯普·查文伯爵道,“昨天还是求婚者,今天就成了函丹来的女仆。”
“你可以兼任嘛。”安妮说着,懒洋洋地睁开眼睛。
头顶的海鸥在海风中拍打着翅膀。
“这地方真不错。”伯爵道。
“这里是我最爱的地方之一,凯普·查文。”她答道。
“真的吗?”他说,“您就这么不愿意叫我泰姆[1]吗?”
“你就这么不愿意帮我剥葡萄皮吗?”
他拽了拽她的衣裙。“您的表达方式真委婉。”
“你太胆大妄为了,阁下。”她说。
“我只想知道您的腿上有没有雀斑。”他回答。
“哈。我也想知道。”
“张嘴。”他又把一颗葡萄塞到她的嘴里。这次剥了皮。
“很好,凯普·查文,”她说,“你学得很快。”
“可我们还停留在以姓氏相称的这一步?”
“我想我们应该经历个几年的追求过程才好。你很着急吗?”
“不,”他说。他的语气有点认真起来,“现在也似乎没有必要着急了。”
“这话怎么说?”
“你击退了寒沙人的军队。教会也已经撤退,正在请求和解。”
“谁告诉你的?”她说着,用手肘支撑着起身。
“我猜的——好吧,消息早就传开了。”
“我不知道赫斯匹罗想要什么,”她说,“但我没法相信他的目的是和平。考虑到跟他有关的那些罪行,他光是来这儿就够蠢的了。”
“那我得向您认错。”
“继续躺着吧。”安妮说。
“如您所愿。”
“你刚才是说你不想再追求我了吗?”
“我根本没说过这种话。可如果我追求您是为了骗维吉尼亚人派来援军,哦,您好像根本就不需要援军。”
“确实,我不需要,”安妮回答,“可我还是要得到这支援军,而且不靠作假。”
“您这话什么意思?”
“查尔斯轻视我,也轻视整个帝国。如果允许臣民如此对待我,我还算什么女王?不,我想我们得换掉那顶王冠下的头颅。”她抬起一只眼睛看着他,伸手去抚摸他的头发,“我想戴在这儿刚刚好。”
伯爵眨眨眼,张开嘴巴。然后他露出微笑,仿佛刚刚听懂了一个笑话似的。
“殿下您今天真有说笑的兴致啊。”
“不,”她说,“我这话是认真的。”
他的脸上露出困扰的神情。
“怎么啦?”她问。
“我希望殿下您不会以为——您该不会觉得我是带着这个目的和您开始友谊的吧。”
她耸耸肩。“就算是真的,我也不在乎。忠诚是美德,但睿智也是。你把身家性命交给我的时候,我看起来并不像会获胜的一方。你冒险追随我,这点我不会忘记。”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殿下。”
“我没要你说什么,”她说,“别走漏风声就好。我觉得你叔叔在听说你要取而代之的时候可能会惹出点乱子,但眼下我们还得把军队留在这儿。这事还没完。现在寒沙人正在派遣另一支军队,比头一支部队更庞大。”
“您会轻松击溃他们。”
“这次会更轻松,”她赞同道,“现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想您高估了我叔叔的勇气,”他说,“如果他真正明白您的力量,就不会再反抗您了。我很怀疑来自任何地方的任何一支军队会反抗您。”
“嗯,”安妮用思索的语气说,“我在维特里安和特洛盖乐吃了很多苦。我有点想把它们也并入帝国领土。这样一来艾滨国就该学聪明了吧。”
他的目光又定格在她身上了。
“别当真嘛,”她说,“回头说正事吧。你对我的追求目前只能让你假装吻我,我希望你立刻就做。”
他照办了。他的嘴唇早已熟悉她的脖颈、肩膀、双手和锁骨间的那个凹坑。他的双手也已熟知她身躯上较为宽广的地带,正忙碌个不停。他不像罗德里克那样喜欢闪烁其词和自我辩护。他从不假装不小心拂过她的胸部,而是带着从容的自信这么做。
如果他探索的地方不被允许,只要她说出来,他就会接受,仅此而已。他似乎并不因此而困扰、伤心,或是气馁。
但看在诸圣的分上,他挑起了她腹腔中那股缓慢燃烧的欲火,并将之扩散到四面八方,直到她一心只想用身体紧贴着他,去感受两具不着寸缕的躯体亲近的感觉。
但不能在这儿,所有人都会看见的。他们可以回到城堡里去,可……
“够了,”她无力地说,“够了,凯普·查文。”
“出什么问题了吗?”他低声道。
“对,”她回答,“我想要你。这就是问题所在。”
“这根本不是问题,”他回答,“我也想要您。您根本不知道。”
“不,”她说,“我想我知道几分。但我们不能。我不能。我是女王。我必须负起责任。看在圣者们的分上,如果我怀孕了该怎么办?”
她惊讶地听着自己说出的话,但这些确确实实出自她的口中。
“我明白,”他说,“但这不会减弱我对你的渴望。”
她轻抚他的脸颊。“你可真危险,”她说,“再有几秒钟,你就能说服我了。”
他勉强笑了笑:“对不起,”他说,“我不会让您做我的情妇的。”
她点点头。
“如果你答应的话,我希望您能成为我的妻子。”
她想取笑他,可随即略带惊讶地看懂了他的眼神。
“我们不该这么匆忙的,凯普·查文。”她说。
“我爱您。”
“用不着说出来,”她低声道,“安静。”
他点点头,但表情有点受伤。
圣者啊,他是认真的,她心想。
情况突然间倒转过来。她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才是掌控局势的那个人。
“我小的时候,”她说,“一直梦想着嫁给心爱的人。我母亲,我姐姐——每个人——都努力让我明白,公主是没有这个权利的,但我拒绝相信。如今我成了女王,我也开始相信了。婚姻不是我的心灵或者身体所能左右的事。你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成为了我的知己,我的心也跃跃欲试着想要更进一步。但我不能。请你忍受我,追求我,做我的朋友。我一直不觉得你是个容易气馁的人。希望我没有看错。”
他笑了,这次看起来真诚多了。“你没有。”
“很好,”她又吻了他,这次更加轻柔,“现在我恐怕必须得回城堡去了。感谢你今早的贴心陪伴。而且随时欢迎你回来。如果你能活着回来,我会非常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