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占领(第2/3页)

但第二段和弦却很是纯粹,此后的每个音节似乎都流畅起来。爱蕊娜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妙,等他们弹完曲子,骑士便鼓起掌来。

“我没想到会找到如此美妙的住处,”他说,“阁下,我们来喝一杯吧。我们俩聊聊。我一直在抽空创作关于Shiyikunisliuth——那是一首关于我的家族起源的史诗——的叙事诗歌。如果我给你演奏一小段,也许你能在曲子的细节方面给我提提意见。”

于是他们沦为俘虏的头一个晚上就这么结束了,也许算不上愉快,但至少还过得去。等他们当晚在厨房的地板上席地睡下后,里奥夫向圣者祈祷,希望那个寒沙人的心情好到愿意去约束手下的行为。

三天之后,他的呼吸稍微顺畅了些。某些士兵——尤其是一个被他们叫做哈奥昆的矮胖家伙——的目光仍旧不怀好意,但他们似乎不敢违抗伊尔泽里克的命令。

第三天的下午,他假装在研究那位骑士的“史诗”——实际上是在重温自己当做安魂曲来创作的那首乐曲的第三部分——的时候,只听到房门砰然打开,还有爱蕊娜的惊呼声。他起身得太快,结果碰翻了凳子,摔倒在地。他抄起手杖,奋力爬起,却发现自己面对着一把利剑,握剑的那人留着黄棕色的齐根短发,少了一只耳朵。他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但他是伊尔泽里克手下的士兵之一。

“别紧张,”那人道,“Qimeth jus hiri。”他冲着客厅晃了晃脑袋。

里奥夫迈开步子,利剑抵在他背后。黑色的云团在他视野周围翻滚。

哈奥昆和另外三个人正在屋里,旁边是爱蕊娜和梅丽。

“成了,”哈奥昆说,“所有人都到了。”

“这算什么?”里奥夫说着,只觉胃里仿佛满是石头,“伊尔泽里克爵士——”

“他走了,”哈奥昆粗鲁地说,“参加攻城去了。他暂时回不来啦。现在我是这里的头儿。”

“我才懒得管他高不高兴,”那士兵道,“那个小气鬼,根本不晓得怎么让手下过得快活,你们说对不对?他每天晚上都坐在这儿,看着好看的女孩儿弹奏好听的曲子。”他把梅丽推到哈玛琴那边。“是你弹的,对不?还有你会唱。不会伤着你们的。女人说不准还会喜欢哪。”

爱蕊娜给了他重重一耳光。“要是你敢碰梅丽——”可哈奥昆却一拳打在她下巴上。爱蕊娜砰然撞上墙壁,瘫倒下来,她头晕目眩,想哭却哭不出声。

里奥夫猛扑过去,手杖挥向那家伙,可他的脑后却被什么东西砸了个正着,一时间,他的注意力全被痛楚吸引了过去。

等他清醒过来,才意识到梅丽弹起了乐曲。他抬起头,只觉一阵恶心,又看到哈奥昆正拉着爱蕊娜起身,把她紧紧按在墙上。她的衣裙已被掀起。

“唱啊。”哈奥昆说着,开始松解裤带。

爱蕊娜睁开眼睛,眸子里流露出里奥夫前所未见的纯粹恶意。而且她真的唱了起来,里奥夫也终于明白梅丽弹的是什么曲子了。

“想起来吧,”他用沙哑的嗓音喊道,“看在圣者的分上,想起来吧。”

然后他们便越过了界限,无法回头,那首曲子也带着众人走向了终结。

等一曲终了,爱蕊娜蜷缩在角落里,而里奥夫根本没法起身:他每次试图挪动,胃里都会再次翻搅起来。这次乐曲的力量变得更加可怕,也更难唱出在瑞斯佩的城堡那时所唱的对位旋律来保住自己的性命。

梅丽的气色却没什么变化。她跳下凳子,坐在他身边,轻抚他的脖子。

当然了,哈奥昆和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只有哈奥昆还活着,或许是因为他离爱蕊娜够近,听到了她哼唱的对位歌词。但他的状况也不乐观。他四仰八叉地倒在地板上,身体抽搐不止,每次呼吸都在呜咽,就像一条病恹恹的老狗。

他奋力起身,却看到爱蕊娜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离开了屋子。片刻之后,她拿着一把菜刀回来了。

“别看,梅丽。”她说。

“到我的书房去,”里奥夫告诉女孩,“把我们正在创作的所有曲子都收集起来。你明白了吗?然后去拿上你的韶韵琴。别出屋子。”

等到能够走路之后,里奥夫望向门外。他看不到任何人。然后他便回去看着那些尸体。爱蕊娜已经洗净了哈奥昆的血迹,剩下的那些死人身上没有半点伤痕。

“现在怎么办?”爱蕊娜说。

他走过去想拥抱她,可她却抽身后退,于是他停下脚步,喉头发哽。他觉得自己真不像个男人。

“我想我们得离开了,”他说,“如果再有别的士兵过来,还会发生同样的事。要是伊尔泽里克回来了,他恐怕会把我们当成黠阴巫师给烧死。”

“如果我们能解决这些尸体的话就不会,”爱蕊娜说,“他会觉得他们只是当了逃兵。他不可能想象得到我们能杀死这么多人。”她用脚踢了踢一具尸体。

“没错,”他说,“但我说过了,来的也许不是伊尔泽里克。也许是个更像哈奥昆,甚至比他还恶劣的骑士。”

“那我们去哪儿呢?”她问,“恐怕整个新壤都被占领了。就我们所知,伊斯冷也已经失陷了。”

他正努力思索答案的时候,听到院子里传来马嘶声。里奥夫冲向门口,发现来的是伊尔泽里克和他的其余手下。

“好吧,”他叹了口气,“现在一切都只是空谈了。”

“尝尝看。”骑士说着,把一勺大麦浓粥喂给梅丽。她眨了眨眼,尝了一小口。

“我告诉过你了,我们没下毒。”里奥夫说。

“我开始相信你的话了,”那骑士说,“我也开始相信这整个国家都充斥着修女。我一直对你以礼相待,作曲家。我把你当做朋友。”

“对,可你却自己离开,把手下留在这儿强暴我的妻子。”他说,“我们只是自卫而已。”

“是啊,可你是怎么——用的什么法子?”

里奥夫紧闭嘴巴,没有回答。

骑士靠向椅背。

“你们会说的,”他说,“我派人去找我们寒沙的主祭来。一个钟头之内他就会到,他也会知道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他来之前,要不要我给你弹首曲子?”梅丽问。

“不,”寒沙人说,“别再有音乐了。如果我听到类似歌声的东西,我就杀掉那个唱歌的人。你们明白了吗?”

“安静,梅丽。”里奥夫说。

伊尔泽里克又回去查看那些尸体。“哈奥昆是被刺死的,”他思忖道,“其他人看不出死因。无论你做了什么,哈奥昆都没有受到影响。真让人百思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