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侣租客(第3/5页)

“是吗?”

短暂的沉默笼罩了玻璃房,两个人面对这个温情的话题有点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

“那么,你准备还给他吗?”

荷西好像被吓了一跳,仔细看了三毛一眼。

 “不,不,当然不,那是一大笔钱,足够我下好几晚的最高赌注。”

他走到窗户旁边,望着楼下,一号包厢与其他九个不同的地方是,从这里能够观察东南角供斗士们休息、准备出场的更衣室。

三毛跟过去看,更衣室里空空如也,只亮了一盏照耀通道的灯。

微弱的灯光映照出唯一的人迹,伫立在离门最远的角落里,面对墙壁,蒙眬中那人长着闪烁磷光的黑色皮肤,分外妖异。三毛眼睛很好,仔细一看,原来那不是皮肤,而是极贴身的黑色漆皮衣,紧紧包裹身体,纤毫毕露。这人不知是男是女,四肢极修长,身形更是瘦弱狭窄。不时神经质地颤动。他在那里站了很久,没有疲倦或要活动的迹象。

“像一条蛇。”三毛有点心惊胆战地说。

荷西自得地笑了:“的确是一条蛇。”

他拿下一直衔在嘴里的玉石烟斗,弹弹指甲,故意压低语气:“这个,不是人。”

三毛不明白老板的意思:“不是人?”

荷西显然沾沾自喜,比别人多知晓一点儿秘密,也是优势的一种:“是人与蛇妖交媾所生出来的东西,在医院检查过,血液是冷的,心跳非常慢。牙和指甲都有毒,接触到的人,死得比闪电都快。动作也和蛇一样快,身体像被水浸过好几晚的绳子,能缠住对方,把人勒到窒息。啊哈,很神奇吧?”

三毛对新事物的接收能力没有老板那么强,口味也没有那么重,地下斗场血腥残酷那是应该的,但突然跑出一个黏嗒嗒的妖怪来,他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呃,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荷西笑得更愉快了:“你的脑子怎么长的?” 

他当然是来参加格斗比赛啊。

今晚第一场格斗比赛。

和鸭嘴兽的比赛。

跟荷西久了,三毛对老板毕竟还是有几分了解,他恍然:“干掉鸭嘴兽?嘿嘿,倒是好,挺省钱的。”

两人相顾微笑,怡然自得,这时包厢外传来敲门声。

真奇怪。不经传唤,任何人不准接近一号包厢,这是荷西下的死命令。

三毛按下门边的监控器,屏幕中出现的人让他发了半天的呆。

倒不是什么怪人,熟口熟面,吉米而已。

问题是吉米欠了荷西很多钱,而且一定还不起,眼下阎王没有去找他,他来找阎王。

这小子是撞了狗屎运中了六合彩呢,还是撞了鬼不想活了呢?

对问题当然要往光明面去想,否则做人有什么意思。因此,荷西示意三毛打开了门。

今天意外好像特别多。

他们发现门外不止一个人,而是三个。两个年轻男女跟在吉米后面,正好奇地看着他。

三毛蹊跷地转头去看监控器屏幕。理论和实际上,他们都还在监测范围内。

但屏幕上分明只有一个人!

监控器睁只眼闭只眼的事情也有?这玩意儿也受贿么?

这时候不知发什么神经,吉米忽然大叫一声,撒腿跑掉了。

速度真够快的,他早年怎么没想到加入专业体育学校呢?

剩下四个人若有所思望着他奔跑的英姿,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而后那对年轻男女不等邀请,施施然跨进了一号包厢。

“你是荷西吗?”羽罗直截了当地问。

荷西上下打量这不怕死的初生牛犊,心里喝一声彩。

好皮肤,好样子!

最难得是那一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不在乎劲头,从骨子里头往外面冒着青春无敌的暴烈气息。

越是狂野难驯的女人,荷西越喜欢。

像最精湛的骑士,毕生都渴望遇到最难对付的那匹胭脂马。

他入神地凝视对方,不知不觉走近去,伸手想触摸女孩子嫩滑的下巴,那精致弧度,美得像一个无解的方程。

但他被人挡住。

是阿旦。

站在他们旁边,一根手指,轻轻抵住荷西的手。

他发笑:“小子,干吗?”

退后一步,他沉浸在一种惯性的猫抓老鼠快感里,几乎忘记了追寻这两个人不请而来的原因。

荷西屠宰场声名在外,不自量力而毛遂自荐想在斗场上分一杯羹的人,一年到头络绎不绝。阿旦手指上传来稳定力量,更坚定了荷西对自己判断的自信。

多半是自以为天赋异禀的年轻人,来试试水深吧?

他笑得更愉快,接着说:“既然你到了这里,就直说吧,我能为你做什么?”

阿旦神情很平淡,说:“我希望你不要死太快,否则就没意思了。”

看他视线的走向,其实是在对羽罗说话:“知道吗?”

羽罗翻翻眼睛,露出极不耐烦的神色,但她很乖觉地退后了一步。

阿旦满意地点点头,越过荷西,走到后者日常看格斗所坐的宽大座椅前,坐下,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得很舒服,完全放松,然后把椅子转向其他三个人。

站在一边的三毛脸色煞白,好像立刻就要疟疾发作,死在当场。

那是荷西的权力之座,必须比他的女人都更贞洁。

三毛跟了荷西七年,亲眼看到过十一个人因为坐了这张椅子而被杀,就在一号包厢里,咫尺之前。

就像现在。

荷西拔枪,举枪,开枪,一气呵成。

六发子弹接踵而出,发出爆裂巨响,狭窄包厢里震耳欲聋,向座椅上的阿旦倾泻而去。

三毛被震得倒在地上,紧紧捂住耳朵,幸好这一切都很短暂,等周围恢复平静,他喘了一口气,想要叫人进来打扫卫生,收拾残局。

然后发现,没有残局。

阿旦还是好端端坐在椅子上,羽罗站在进门处的原地,荷西保持开枪的姿势。

这么近的距离,难道六颗子弹都会打偏?

三毛揉揉眼睛,看到荷西的额头上流下一滴巨大的、闪亮的汗,一直流进他的左眼里。

他居然没有眨眼睛。

不敢眨眼睛。

那六颗子弹,没有打偏,都在阿旦的正前方,绕成一个圆圈悬浮在空中。

阿旦伸出食指,玩溜溜球一样时快时慢,带动子弹圈圈的转动,玩了几下觉得没意思了,一把扒拉到旁边,咳嗽了两声,说:“说正事吧。”

那些子弹还是浮着。

三毛腿一软,又倒回地上。

正事,在有力量者而言,不过就是心血来潮的定稿。

他们的正事,不过要在地下俱乐部里,玩几天,看看人家打架而已。

绝对在荷西的能力范围之内。即使不在,也没有人要问他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