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4页)

“科德万小姐是我们的翻译,先生,”船长抢在贝莉丝作出回应之前说道,“有什么事就跟我说。你是谁?”

那人从衣服里抽出一束卷轴,看起来像是正式文件。

“那上面解释了一切,船长。”他说。

船长凝神阅读。片刻之后,他猛然抬起头来,鄙夷地晃了晃卷轴。

“真见鬼,这是什么蠢东西?”他突然恶狠狠地说,把贝莉丝吓了一跳。他把卷轴塞给肯伯舜。

“我想情况应该很清楚了吧,船长,”那人说,“我还有其他复本,以防万一您被怒气冲昏头脑。恐怕我得征用您的船。”

船长发出短促而响亮的笑声。“哦,是吗?”他的声音危险而尖锐,“真的吗,呃……”他俯身查看少校手上的纸。“费内克先生?是真的吗?”

贝莉丝瞥了一眼肯伯舜,意识到他正惊愕而担忧地注视着新出现的那个人。他打断了船长。

“长官,”他紧迫地说道。“我是否能建议就此谢过东道土,让他们回去处理自己的事务?”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螯虾人译员。他正在仔细聆听。

船长稍一犹豫,然后生硬地点点头。“请告知东道主,他们的款待极其热忱,”他唐突地命令贝莉丝,“感谢他们抽空前来会面。我们自己能找到回去的路。”

贝莉丝说完,那名螯虾人优雅地鞠了一躬。两名议员再次上前握手,而船长则勉强压制着怒气。议员们朝着费内克先生出来的方向走了回去。

“科德万小姐?”船长指了指通向潜水器的门,“请在外面等我们。这是政府事务。”

贝莉丝在过道里一边徘徊,一边暗暗咒骂。她听见船长冲动的咆哮声从门的另一侧传来。但尽管她伸长了耳朵,却仍无法分辨出词句。

“该死。”她一边喃喃低语,一边回到那间平淡无奇的水泥房间,潜水器停在那里,像一头无精打采的怪兽。螯虾人侍者漫不经心地等待着,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潜水器驾驶员正在剔牙。他呼出的气有一股鱼腥味。

贝莉丝靠在墙边等待。

二十多分钟后,船长夺门而出,肯伯舜紧跟其后,拼命想要平息他的怒火。

“这会儿他妈的别跟我说话行不行,肯伯舜?”船长吼道,贝莉丝惊讶地瞪视着他们,“千万别让该死的费内克先生出现在我视线里,否则我无法为所发生的事负责,就算有议会签署封印的信也他妈没用。”

少校身后,费内克从门边向外窥探。

肯伯舜挥手示意贝莉丝和费内克赶紧坐到潜水器后面。他惊慌失措地走到贝莉丝前面,在船长身边入座。贝莉丝看到,他尽量与米佐维奇保持距离。

海水开始通过墙壁重新灌入水泥房间,隐藏的引擎发出轰鸣,使得船身震动起来,那名穿着破皮夹克的男子扭头朝贝莉丝微笑。

“赛拉斯·费内克。”他一边低语,一边伸出手来。贝莉丝略一迟疑,然后握了握他的手。

“贝莉丝,”她喃喃道,“科德万。”

返回水面的途中没人说话。登上“女舞神号”甲板之后,船长快步冲向自己的办公室。

“肯伯舜先生,”他大声说,“带费内克先生来见我。”

赛拉斯·费内克看到贝莉丝正注视着自己。他朝船长的背影摆摆头,略微翻了个白眼,然后颔首道别,跟随米佐维奇快步走去。

约翰尼斯不在,他去了萨克利卡特城里。贝莉丝愤愤地望着水中的灯光塔影。“女舞神号”船侧的小艇都不见了,也没人能划桨送她离开。贝莉丝充满沮丧。就连整天低声呜咽的梅莉奥普修女也打起精神下了船。

贝莉丝去找肯伯舜,他正监督手下人修补损坏的船帆。

“科德万小姐。”他毫无热情地看着她。

“少校,”她说,“我想知道,怎样把信入米佐维奇船长提起过的新科罗布森库房。我有紧急信件需要送出……”

她的话音逐渐低落。他在摇头。

“不可能,科德万小姐。我没有人手护送你,也没有钥匙,更不打算这会儿去问船长……你还要我说下去吗?”

贝莉丝感觉一阵悲哀,她发现自己纹丝不动地站立着。

“少校,”她缓缓地说,语气中避免流露任何情感,“少校,船长本人答应过,我可以把信存进去。这极其重要。”

“科德万小姐,”他打断她,“要是这事我说了算,我会亲自送你去,但我真的不能,而且恐怕没有回旋的余地。另外……”他神情诡秘地抬起头,压低嗓音继续说道,“另外……请不要跟旁人提起,但是……你不需要那间库房。我不能透露更多。再过几小时你就会明白。船长已经下令明天一早开会。他会作出解释。相信我,科德万小姐。你不需要把信存在这里。我向你保证。”

他在暗示什么?贝莉丝惶恐而兴奋地思忖。他究竟在暗示什么?

跟大多数囚犯一样,坦纳·赛克从不远离自己争得的地盘。这里靠近偶尔透下的光线,也靠近食物,因此很抢手。曾经有两次,有人试图侵占他的领地,趁他去方便的时候挪过来。两次他都成功劝说入侵者离开,没有引发打斗。

他总是连续好几个小时缩在牢房一角,背倚着墙,保持坐姿。谢克尔从不需要寻找他。

“喂,赛克!”

坦纳正在打盹,过了好一会儿才驱走迷迷糊糊的感觉。

谢克尔隔着栏杆朝他咧嘴微笑。“醒醒,坦纳。我要告诉你萨克利卡特的见闻。”

“闭嘴,小子,”坦纳身旁的人抱怨道,“我们要睡觉。”

“滚开,混蛋改造人,”谢克尔骂道,“下次我来的时候你还想吃到东西吗,嗯?”

坦纳挥手调解。“好吧,好吧,老弟,”他一边说,一边尽力清醒过来,“要告诉我什么你就说,但小声点,嗯?”

谢克尔咧嘴一笑。他喝醉了,处于兴奋状态。

“你有见过萨克利卡特城吗,坦纳?”

“没有,老弟。我从没离开过新科罗布森。”坦纳轻声说。他压低嗓门,希望谢克尔也学他的样。

男孩翻了个白眼,坐定下来。“乘上小艇,划过从海里冒出来的大楼。有些地方的楼像树林一样密集。还有大桥,在很高的地方,有时候……有时候你能看见人——有普通人类,也有螯虾人——就从那上面跳下来。如果是人类,那就是跳水的姿势,如果是螯虾人,就把所有腿都缩起来,他们落到水里,迅速游走,或者消失住水下。

“我去了一间酒吧,在陆居区。那儿有……”他双手忙乱地来回比画着,“跨出小艇,穿过一个大门洞,来到一间大房间,里面有跳舞的——舞女。”他孩子气地咧嘴笑道。“酒吧旁边竟然没有地面……那儿是一道斜坡,通往海水底下好几英里。下面全都亮着玎。坡道上螯虾人来来往往,上上下下,有的来酒吧,有的回家去,有的冒出水面,有的钻回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