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北方的概念(第4/5页)

“你不能去,孩子。别再想这件事了,这个时候去非常危险。听我的话,去上床睡觉。如果你是好孩子的话,我就给你带个海象牙(海象,生活在北冰洋的一种大型海洋哺乳类动物)回来,上面还有爱斯基摩人的雕刻。别再说了,不然我就生气了。”

他的精灵在喉咙里低沉而又凶猛地吼了一声,让莱拉猛地醒悟到要是她的牙齿触到自己的喉咙上,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紧抿着嘴唇,冲叔叔使劲地皱着眉头。他正在把真空瓶里的空气往外抽,没有注意到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小姑娘一句话也没说,紧咬着嘴唇,眯缝着眼睛,和自己的精灵一起走开,去睡觉了。

院长和图书馆长是老朋友了,而且还是同盟。每当经历一段困难之后,他们总是习惯于喝一杯白兰地,互相安慰一下。因此,看见阿斯里尔勋爵走后,他们便溜溜达达地去了院长的住处,在他的书房里坐下来,拉上窗帘,重新点燃壁炉里的火,他们的精灵也在各自熟悉的位置上――膝盖和肩膀――待了下来。他们要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仔细地想一想。

“你真的认为他知道酒里的名堂?”图书馆长问道。

“他当然知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他是知道的,于是他便自己打翻了盛酒的瓶子。他当然知道。”

“请原谅我这么说,院长,但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我从来不喜欢……”

“给他下毒?”

“是的,不喜欢谋杀。”

“查尔斯,几乎所有人都不会喜欢这种想法。问题是,那样做是不是比不做所带来的后果更糟。嗯,也是他走运,我们没有成功。对不起,我让你知道了这件事,让你感到有了负担。”

“没有,没有,”图书馆长辩解道,“但我希望当初你让我知道得更多一些。”

院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是的,也许我早该让你知道得更多一些。真理仪(作者自创的词汇之一,是一种能够告诉人们事实真相、预测未来的神秘仪器)在警告我们,如果阿斯里尔勋爵进行他的研究,那会带来非常可怕的后果。至少,那个孩子会被牵连进去,我要尽力保证她的安全。”

“阿斯里尔勋爵的勾当是不是同建立主教训诫法庭的倡议有关?也就是他们所谓的那个祭祀委员会?”

“阿斯里尔勋爵――不,不,正好相反,一点儿关系也没有;那个祭祀委员会也并不完全就相当于主教训诫法庭,而是一个半私人性质的倡议;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一点儿也不喜欢阿斯里尔勋爵。查尔斯,在这两者之间,我感到不寒而栗。”

这回轮到图书馆长默默无言了。自从教皇约翰・卡尔文把教廷搬到日内瓦并建立主教训诫法庭之后,教会便对人们生活的各个方面拥有了绝对权利。卡尔文死后,教皇的职位被取消了,一系列的法庭、团体、委员会则成长起来并取而代之,这些被人们统称为教会当局。这些机构并不总是团结一致,它们中间有时候会进行残酷的对抗。上个世纪大部分的时间里,最强大的是主教团;但是在最近几年,主教训诫法庭已经取而代之,成为教会当局中最为活跃、最令人畏惧的机构。

但是,一些独立的机构在主教当局等其他机构的保护下,总是有可能成长起来的。图书馆长提到的祭祀委员会就是这样的机构之一。他对它并不了解,但是他听到的情况却让他感到厌恶和恐惧,因此他完全理解院长的焦虑。

“帕尔默教授提到了一个名字,”沉默了大约一分钟之后,他说,“巴纳德和斯托克斯?他们是怎么回事?”

“哦,那不是我们研究的领域,查尔斯。据我所知,教会告诉人们存在着两个世界,一个是由我们看得见、听得到、摸得着的一切的东西所组成的世界,另一个则是天堂和地狱组成的精神世界。巴纳德和斯托克斯是两个――该怎么说呢――是两个叛逆的神学家,他们断言,还存在着其他无数的、跟我们现在看见的世界一样的世界,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而是物质的、罪恶的世界;这些世界实实在在存在着,离我们很近,但是我们看不见,也去不了。很自然,教会反对这种可恶的异端邪说,巴纳德和斯托克斯被迫缄默不言了。

“但是,对教会当局来说,不幸的是,这个‘另一个世界理论’似乎有着合理的数学论据。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有跟踪过,卡辛顿院士对我说这些论据是经得起推敲的。”

“现在,阿斯里尔勋爵拍下了这些另类世界中的一个的照片,”图书馆长说,“而且我们还给他资金,让他去寻找另一个世界。我明白了。”

“小声点儿。在祭祀委员会及其强大的保护者们看来,乔丹学院就成了支持异端邪说的温床。而且,查尔斯,在主教训诫法庭和祭祀委员会之间,我还要保持一种平衡。同时,那个孩子也在长大,他们是不会忘记她的。她本来早晚都会卷入到这件事情当中,但是,她现在就要被拖累进去了――不管我想不想保护她。”

“可是,看在上帝的分儿上,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是那个真理仪?”

“是的。在整个过程中,莱拉都会参与的,而且是主要角色。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她必须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去做这一切,但我们还是可以帮助她的。要是我的托考依计划得以成功,那么她平安无事的时间就会更长一点儿。我本来很希望能不让她去北方跑一趟,最重要的是,我也后悔没有给她解释……”

“她是不会听的,”图书馆长说,“对她那一套我是再了解不过了。你跟她讲严肃的事情,她会心不在焉地听上五分钟,然后便开始坐不住了。下一次你问她的时候,她会忘个一干二净。”

“要是我跟她说说尘埃的事情呢?你觉得这个她也听不进去?”

图书馆长哼了一声,说明他觉得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为什么非得要她听得进去?”他说,“为什么一个健康、天真的孩子要对一个遥远的神学上的谜感兴趣?”

“因为她必须经历这一切,其中一次经历还意味着一个很大的背叛……”

“谁要背叛她?”

“不,不是这样的,最悲哀的是:她自己就是那个背叛的人,而且那段经历非常可怕。当然,这一点一定不能让她知道,但是,不让她了解尘埃这个问题是没有任何道理的。而且查尔斯,你也许错了:如果用一种简单的方式来解释的话,她可能对尘埃非常感兴趣,这可能在今后会对她有所帮助。当然,这也能让我减少对她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