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11页)

梅莉莎骑在她旁边,她沉默不语,提高警觉。除非必要,她不愿再靠近疯子。她们听得到他的声音,但却看不到他的人影,因为他落在她们后面。他的老马跟不太上旋风与松鼠的速度,但至少舞蛇无须再忍受两人共乘一匹马。

他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模糊。舞蛇不耐烦地勒住旋风,好让他跟上来。梅莉莎很不情愿地停下来。那个疯子不愿骑其他体能更好的动物;他认为只有这匹老马才算得上平稳。舞蛇强迫那匹马的主人们收下报酬,她觉得那个年轻的牧人试着拒绝卖这匹马给她,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卖掉它,也不是因为他们想要更高的价钱。琼和凯夫感到很不好意思。呃,舞蛇也一样难为情。

那匹马在雾中踉跄而行,眼皮低垂,双耳懒洋洋地垂下来,那个疯子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现在这条路你认得了吗?”

那个疯子笑着看她。“在我眼中,这些路看起来都一样。”他说,然后狂笑。

对他大吼大叫,哄骗他,威胁他,都没有用。他似乎不再觉得痛苦,也不再需要别人关心,自从舞蛇承诺给他一条梦蛇后,好像期待就足以支持他活下去。他心满意足地哼着歌,喃喃自语,说一些别人无法理解的笑话,有时候抬头挺胸,左顾右盼,大声说着:“更接近南方了!”然后又继续哼着那些荒腔走板的歌。舞蛇叹了一口气,让疯子那匹年老力衰的老马超过她们,好让他领路。

“舞蛇,我觉得他并没有要带我们到南方,”梅莉莎说,“我觉得他只是带着我们绕圈子,好让我们非得照顾他不可。我们应该现在就离开他,然后到别的地方去。”

那个疯子突然僵住了。他慢慢地转过身。那匹老马也停了下来。舞蛇很惊讶地看到有颗眼泪从那个疯子的眼睛里溢出来,流过他的脸颊。

“不要离开我。”他说。他的表情和声音都可怜兮兮的。在此之前,他表现得好像无法关心任何事情。他注视着梅莉莎,眨着睫毛稀疏的眼皮。“你不相信我是对的,小家伙。”他说,“但是请不要丢下我不管。”他的眼睛失去焦点,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陪我一起到那个破裂的圆顶去,然后我们两个都能得到属于自己的梦蛇。你的小姐一定会给你一条蛇的。”他倾身靠向她,伸出手,手指弯曲得就像爪子一样。“你会忘记所有不愉快的记忆和痛苦,你也会忘记你的疤”

梅莉莎倏地缩回身体,既惊讶又愤怒,口中语无伦次地咒骂着。她的双脚夹紧松鼠的腹部,让这匹马从停驻状态倏地疾奔起来。她倾身靠向它的颈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瞬间树林遮住了他们的身影,只能听见松鼠砰砰的马蹄声。

舞蛇看着那个疯子:“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他眨着眼,感到困惑不已:“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你紧跟着我们,明白吗?不要走离这条山路。我去找她,我们会在前面等你。”她的足跟碰触旋风的腹部,让马儿慢跑去找梅莉莎。那个疯子不谅解的声音从她身后传了过来。

“但是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舞蛇并不担心梅莉莎和松鼠的安危。她的女儿可以在这些山里的任何一匹马上骑一整天,也不会让她或她的坐骑置身险境。坐在那匹可靠的虎纹小马上,她更是加倍地安全。但是那个疯子的话伤到了她,此刻舞蛇不想让她独自一人。

她不需走得太远。当山路又开始向上,转上一个斜坡,也就是另一座山时,梅莉莎站在松鼠身旁,拥着它的脖子,它用鼻子磨蹭着她的肩膀。听到旋风靠近的声音,梅莉莎用袖子擦干她的脸,然后转过头。舞蛇下马,走近她。

“我很担心你会跑得太远。”她说,“我很高兴你没有。”

“你不能期望一匹跛脚的马跑上坡。”梅莉莎用陈述事实的口吻说着,但是语气却带着恼怒。

舞蛇将旋风的缰绳交给她:“如果你想痛快地骑上一会儿,你可以骑旋风。”

梅莉莎注视着她,想从她的表情里发现她口气中没出现的嘲讽意味。但她并没找到。

“不要,”梅莉莎说,“没关系了。也许这样会好过一点,但是我已经没事了。我只是我不想忘记过去。至少不是像那样忘记。”

舞蛇点头:“我明白。”

梅莉莎突然自然而然地拥抱她。舞蛇拥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他真的疯了。”

“对啊。”梅莉莎慢慢地抽出身体,“我知道他可以帮助你。我很抱歉,我就是无法不讨厌他。我试过了。”

“我也是。”舞蛇说。

她们坐下来,等着那个疯子用他缓慢的步调跟上她们。

那个疯子还没认出这片林野或是山路,舞蛇就已经看到那个破裂的圆顶了。她对着那个笨重的形状看了好几分钟,才惊讶地了解到那就是圆屋。起初它看起来就像另一座山脉的顶峰;是它的颜色吸引了舞蛇的注意,它是灰色而不是黑色的。她原本期待会看到一个普通的半球体,而不是一个庞大、不规则的建筑物表面,它宛如一个静止的变形虫横躺在山腰上。午后的阳光为主色半透明的灰色添加了红色和一些彩色的条纹。这个圆顶是否之前就建成不规则的形状,还是起初是圆形的塑胶泡泡,后来遭受这个星球早先的文明破坏,使它融化变形,舞蛇无法判断。但是很久很久以前它就是现在这个形状了。土石覆盖在它表面的破洞和凹陷处上,树木草丛就在隐蔽的凹地里茂密丛生。

舞蛇默默地骑了一两分钟,几乎不敢相信她终于抵达目的地了。她摸摸梅莉莎的肩膀,那个孩子凝视着松鼠脖子上不确定的一点,她突然抬起头来。舞蛇指着圆顶,梅莉莎看见它,轻轻地惊叫一声,然后兴奋欣慰地微笑。舞蛇也报以她一个笑容。

那个疯子在她们后头唱着歌,完全不知道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破裂的圆顶。将这些字放在一起,实在非常奇怪。圆顶没有破碎,它们也没有因风吹雨打而破损,更没有任何改变。它们就是一直神秘莫测地存在着。

舞蛇停下来等着那个疯子。当那匹老马拖着蹒跚的步伐跟上来,停在她的身旁,她向上指着。那个疯子随着她的手往上看。他眨着眼,好像不太相信他看到的东西。

“就是这个吗?”舞蛇问。

“还没到,”那个疯子说,“不是,还没到。我还没准备好。”

“我们要怎么上去?我们可以骑马吗?”

“诺斯会看到我们……”

舞蛇耸肩,然后下马。往圆顶的路非常陡峭,她也看不见有路可以通到那里。“那么我们就步行。”她解开那匹母马的马鞍腹带。“梅莉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