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干部子弟市长居思源空降江平(第4/5页)

居市长的房间已经整理好了,是个套间。市政府办公大楼后面特地建了一幢二层小楼,专供来江平工作的外地领导居住。目前在里面居住的,还有两位。一位是中组部派下来的挂职常委、副市长向隽,另一位是从外地调来的市委常委、纪委书记光辉。现在加上居思源,一共三位。这房子是按星级宾馆的标准建设的,一个套间包括会客室、卧室、洗手间和小储藏室。家电一应俱全,冷热水全天供应。隔壁就是政府食堂,虽然领导们难得在政府食堂吃上一餐,但必须得有。领导们有时要夜宵,或者领导家属来了,也得在食堂里对付。吃食堂在近几年,又慢慢成了官场饮食文化中的时尚。到哪个单位,或者到县市区,首先就提出来要吃食堂,领导的意思是食堂干净、节约。殊不知,进食堂比进饭店更让下属花心思。在食堂里,既要体现节约,又要让领导吃出特色。比如江平市的一些机关食堂,就很有些特色。像流水县的县委食堂,讲究的是诗意氛围,一个字“雅”,这里的食堂几乎与五星级大酒店的餐厅接轨了,一间足足有二百平方米的大厅,中间放一张圆桌,那个气派,那个讲究,并不是所有五星级酒店能够做得到的。流水县的菜也不同一般,往往都是数量不多,但档次上却是难得。据说在流水县食堂吃饭,连续三餐可以吃到正宗的川菜、徽菜和杭帮菜。省直有些部门的领导,有时专程到流水考察,点名要吃食堂。相比之下,桐山县的政府食堂,则在“野”字上下工夫,在那里,只要山野有的野味,几乎都能尝到。桐山县委书记李朴,本来就是个有些“野气”的人,他的口头禅是“到了桐山,靠山吃山”!此话不假,这年头,野味多得很,可是,真正的新鲜的活蹦乱跳的野味,又有多少?桐山的野味,大到野猪,小到蚕蛹,当然还有一些山野你能听出声音却不太容易看到的野鸟。在桐山这江平唯一的山区县,搞到这些野味并不难。但是到了市里,想吃到却只能是“奢想”了。桐山食堂以野取胜,竟也成了江平机关食堂中的一块招牌。不过这牌子并没打多久,去的人太多了,李朴只好下了条死命令:关门。这事在江平官场还真成了一件憾事。据说原来桐山食堂的那个炊事员,后来竟被请到市里某饭店执掌大厨,结果自然是不成功,野味不同了,岂能有桐山之效果?当然,食堂当中更多的还是那些机关食堂,说是食堂,其实对外就是饭店。档次还很高,设施也很齐全。这些食堂,几乎都被专人承包了。单位开会,在食堂;关系单位请客,就近吧,也在食堂。到了年终,食堂自然会给单位大大小小的人头福利。而且,这些食堂都在吃饭的同时,充当了另外一重角色:领导休息处。很多食堂都设有高档休息室。领导们酒多了,或者有些累了,就到高档休息室休息会儿。这里方便、安静又安全。前两年,江平某单位的食堂就出了一件大事。承包食堂的女经理,被单位一把手的老婆给带人打了。据事后报道,此经理乃是单位一把手之情人也。开了食堂,既给情人找了条生财的路子,又给彼此幽会找了条可靠的通道。谁承想就东窗事发了呢?在江平政府论坛上,早前几个月,还有好事者专门发表了一篇《江平食堂调查》,煞有介事,引来不少围观。自然,这帖子很快就被“密”下去了。不过,由此可见,“请领导到食堂吃饭”,正在江平这块热土上,引导着官场饮食文化的新潮流。

居思源到房间后,马鸣到楼下休息室去了。他给池静发了个短信,说一切顺利。又打了个电话回家,保姆接了,他请保姆转告九十岁的老爷子,他已正式到江平上班了,请老爷子放心。另外,请保姆对老爷子血压多关注些。前天他回家,看见老爷子脸色有点泛红。记着按时吃药,运动时要有人跟着。他叮嘱保姆,保姆也五十多了,说,放心,居厅长,没事的。这保姆居思源当然放心。早些年,母亲去世后,父亲一个人住在省委高干楼里,寂寞得很。居思源和居霜给他找了好几个保姆,都很短时间就处不下去了。现在这个,是居思源到江北调研时,当地的县委书记给介绍的。保姆三个孩子都在省城工作,也识得些字,懂大体。来了后,跟老爷子越处越好,就像父女一般。一晃就十年了,她几乎成了老爷子的拐杖,成了老爷子的依靠。

两点半,居思源起来稍稍漱洗了一下,并没有到市政府,而是直接到了市委。

江平市委在长江路上,而市政府在人民路上,两地相距大概五公里。从市政府到市委,必须要穿过大半个市区。江平是个中等城市,市区人口一百万多一点,在江南省处于仅次于省城的第一方阵。居思源一路看着市容,不时地皱皱眉。以前,他多次到过江平,也没有好好地注意。现在,他是市长了,他得认真地看看市容。这一看,他不得不从心里生出两个字:“乱”与“旧”。是该想想办法,让城市变得好看一些了。市容是门面,城市不好看,人家的第一印象就上不来。第一印象不好,就像谈恋爱,再见下去还有可能吗?

车快到市委,居思源让马鸣给徐渭达书记的秘书黄启义打电话,问问渭达书记在办公室否。黄启义说:“在,刚刚到。”

居思源上了市委楼的电梯,马鸣按了五层。电梯里是人说话最少的时候,也是难得安静的时候。居思源在电梯上升的一刹那,大脑里出现片刻的空白。这种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很多时候,他坐在会议室里,听着别人说话,会兀自陷入一种虚幻之中。如果人有灵魂,那么,这一刻或许就是灵魂出窍了。灵魂游离于身体之外,空留着身体在会议室里,或者是这电梯里,其实深层次大概是渴望解脱的表现。从十四年前改行到机关,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而且是随着职务的升高,次数越多。他同王河谈过一次。王河说,很简单,你骨子里还是当年的记者,当年的愤青,而你的身体已经适应了官场。骨子就是灵魂,因此灵魂才时常偷偷溜出来。矛盾啊,矛盾!

听了王河的话,他也觉得有理。也许这种瞬间的出窍,正是官场一种神秘的潜存在呢。

徐渭达正在大办公桌前开始喝下午的第一口茶,见居思源进来,身子往起稍稍站了站,示意居思源坐下。大办公桌对面放着两张椅子,这是用于来人汇报的。而环办公室摆放着两组沙发。居思源选择与徐渭达呈直角的沙发坐下来,徐渭达只好转动了下椅子,对着居思源。居思源看着徐渭达的光洁的脑袋,觉得如同一枚打磨过的精致的佛珠。他突然想起早些年读到的一句话:官场无佛。他从心里轻轻地笑了下。